灵魂,仿佛早己抽离了这具伤痕累累、不堪重负的躯壳,飘到了半空中,冷漠地、如同旁观者一般,俯视着眼前这出荒诞、丑陋、令人作呕的人间闹剧。
她听不到母亲李秀梅和嫂子张翠围着王瘸子那谄媚到骨子里的、令人反胃的讨好声。
“王老板!您看!我们家知意穿这身红裙子,是不是更水灵了?保管您满意!”
“是啊是啊!这丫头就是性子倔了点,回去好好教教就好了!保证听话!”
她也听不到大哥林强搓着手,在一旁焦躁地催促着王瘸子赶紧给钱的声音。
她更听不到周围那些邻居们压低声音的、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的议论和指点。
“啧啧!造孽啊!这么好的闺女,就这么给卖了……”
“谁让她摊上这么个家呢?也算是解脱了吧?”
“哼!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么会惹上这种事……”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仿佛被隔绝在了一个遥远的世界之外。
她的感官变得异常迟钝,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场无声的、缓慢播放的黑白默片。
她甚至感觉不到害怕了。
因为,当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你彻底淹没,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被剥夺时,死亡,似乎真的就成了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解脱。
这样被卖掉,或许也挺好的?
至少,不用再背负那沉重的枷锁了。
不用再面对那些丑恶的嘴脸了。
她的身体,在打手的推搡下,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拄着拐杖、正用一双浑浊而充满色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老男人挪动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灼烧着她早己麻木的灵魂。
每一步,都像是走向那无边的、永恒的黑暗深渊。
这短短的、只有几米远的距离,却仿佛走尽了她这短暂而又充满了苦难和屈辱的一生。
就在这如同走向黄泉路的、缓慢而绝望的前行中,她的脑海中,如同电影回放般,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两个人的脸庞。
是姥姥。那个总是用布满皱纹的手,颤巍巍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慈祥地笑着,叮嘱她“在意意要好好吃饭,别累着”的老人。
她感觉眼角似乎有滚烫的液体滑落,但脸上依旧是麻木的,没有任何表情。
是唐心。
那个像小太阳一样,总是咋咋乎乎,却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冲到她身边,为她挡风遮雨,为她愤怒呐喊的朋友。
此刻,唐心可能还在某个角落里,被那些人死死按住,哭得撕心裂肺。
她微微侧过头,用那空洞的眼神,朝着唐心可能在的方向,投去了最后的一瞥。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歉意、感激,以及诀别。
这是她对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最后的情感连接。
当这些念头闪过,当这无声的告别完成,她的心,便彻底地、完全地沉入了死寂。
前尘往事,如同过眼云烟,彻底消散。
剩下的,只有一片虚无。
终于!
她被推搡着,踉跄着,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般,停在了那个散发着浓重烟臭和老人味的王瘸子面前!
距离近得,她甚至能看清他脸上因为常年酗酒而爬满的、如同蜘蛛网般的红血丝!以及他那双浑浊的小眼睛里,毫不掩饰的、令人作呕的贪婪和色欲!
王瘸子满意地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如同喉咙里卡了痰般的嗬嗬笑声。
他伸出那只枯瘦的、指甲缝里还带着污垢的、象征着她悲惨命运的黑手!朝着她那张苍白麻木、沾满泪痕的脸颊!缓缓地!如同毒蛇吐信般!探了过来!
似乎是想捏捏她的脸?
又或者是想更进一步地……“验验货”?
沈知意认命般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如同垂死的蝶翼,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便彻底静止了。
一滴滚烫的、绝望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重负,从她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沿着苍白的脸颊。
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她胸前那片刺眼的、象征着屈辱的大红色上,留下了一点深色的、如同血迹般的水痕。
王瘸子,这个五十多岁、身材矮胖、走路一瘸一拐、头发稀疏油腻的老男人,此刻正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牲口贩子。
用那双浑浊的小眼睛,毫不避讳地、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挑剔和审视目光,在他即将用三十万“买”下的“货物”——沈知意身上,来回逡巡着。
他的目光,像黏腻的苍蝇,在她苍白麻木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滑向她因为恐惧和屈辱而微微颤抖的、包裹在廉价红裙下的瘦弱身躯。
他甚至还微微探着身子,似乎想透过那俗气的领口,窥探更深处的“成色”。
“啧啧……确实……确实嫩得很……”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如同卡了痰般的咕哝声,嘴角咧开一个油腻而猥琐的笑容,对旁边一脸谄媚的沈母李秀梅和嫂子张翠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件“商品”还算满意。
“王老板!您看!我就说吧!”
李秀梅立刻像哈巴狗一样凑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褶子,声音谄媚得令人反胃。
“我们家知意!可是十里八乡都难找的水灵姑娘!保证还是个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您买回去!绝对不亏!”
“是啊是啊!”
张翠也在一旁忙不迭地帮腔,眼神里闪烁着对即将到手的金钱的渴望和兴奋。
“这丫头虽然看着倔了点,但其实胆子小得很!回去王老板您好好调教调教!保证比那小猫小狗还听话!让您往东绝不敢往西!”
她们两人一唱一和,如同两个最卑劣无耻的皮条客,将自己的女儿/弟媳,贬低到尘埃里,毫不吝啬地用最肮脏、最侮辱性的词语来“推销”。
只为了能顺利地拿到那笔沾满了血泪和屈辱的三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