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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春芜苑，薄雾微散，露水滴落在殿前青砖之上，泛着一丝寒意。
沈知微刚醒，阿桃便急匆匆地走进来，小声道：“姑娘，御医院的陈太医奉皇上之命前来，说是要替您诊脉调理身子。”
沈知微微怔，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她昨夜回宫之后，一首心绪纷乱，几乎未曾合眼。如今皇上派御医前来，莫非……他真的动了“诞下皇嗣”的念头？
她心中百转，却面色平静地应道：“请他进来吧。”
陈太医年约五十，面容沉稳，行礼之后替沈知微诊脉，神情却在瞬间微微变了。他将指脉一收，又重诊一遍，才凝眉道：“启禀才人，您的脉象……颇为虚浮，阴寒侵体，虽未至深重之境，却藏有寒毒。若不及早调理，日后恐有损子宫，难以受孕。”
沈知微一惊，垂眸的手指轻轻握紧。
她再如何年幼，此刻也听得明白这话背后的意味——若要诞下皇嗣，她的身子，根本无法承受。
她努力稳住情绪，柔声问：“太医可知此病何因？”
陈太医回道：“才人体质原属偏寒，但这等寒毒之症，怕是有药物潜伏体内所致。发作时，才人应当会感到突如其来的寒意，甚至有如赤身坠入冰窖一般。”
沈知微听到这里，心中猛地一震。
她记得数月前的某夜，曾在洗漱后无端寒战，整整缩在被中一夜，不敢声张。彼时还以为是宫中水冷，未曾在意。如今细想，那时——恐怕便是病源初现。
她是医学博士，精通药理，对毒性辨识尤为敏锐。可这次，她竟毫无察觉。
“竟如此……藏得如此深……”她喃喃低语，心底却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
到底是谁——能在不动声色中将药物送入她体内？又为何要这样做？
陈太医继续道：“贫臣会按脉象开几副药，调理气血、驱除寒毒。但若要恢复体内平衡，至少需两三月光景。”
沈知微点头，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即内侍低声禀报：“皇上传旨，请陈太医即刻入紫宸殿复命。”
陈太医领命离去，临行前却对阿桃道：“照顾才人时，切勿让她受寒，每晚用姜汤泡足，内服之药需定时服下，不可懈怠。”
沈知微听着，只觉胸口发闷。
一转身，她默默望向窗外，那一树初绽的白梅在晨风中轻颤，如同她此刻浮动不定的心。
———
紫宸殿内，萧凛之批阅奏章时，听完陈太医的汇报，脸色沉如墨。
“寒毒并非先天而成？”他低声问。
“回陛下，属下查过才人旧案，并无此疾。此症应为后天渐染之毒。多是极轻之物，长期混入汤饮药膳之中才可能不觉。”陈太医拱手回道。
萧凛之敛眉，语气低沉：“此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句。”
“遵旨。”
萧凛之收起所有章奏，起身站于窗前，望着殿外远处渐暖的阳光，冷声道：“想在朕眼皮底下动手，倒是胆大。”
他眸光深处掠过杀意，却很快归于沉静。
“让暗卫彻查近三月出入昭和宫的所有宫人膳食，不许放过一丝线索。”
“是。”
———
而此时的景华宫中，柳婕妤正倚靠在软榻上，手中握着哥哥方才塞来的锦盒，面容冷艳却带着一抹扭曲的得意。
“哥哥说了，这是蜀地珍品，融于香薰之中无色无味，却可使人欲火焚身。”
她轻抚着那锦盒，唇角扬起。
“沈才人得宠又如何？皇上迟早要有子嗣。若他先与我好，诞下龙种，我才是真正的赢家。”
她看向侍女，吩咐：“告诉总管内侍，就说我这几日身子不适，盼皇上抽空来景华宫走走。”
侍女一惊，犹豫道：“娘娘，皇上最近连寝宫都未曾挪动过——”
“那更该借机唤醒他的旧情。”柳婕妤冷冷道，目光幽深。
她嘴角浮起一抹寒意。
“皇上，您护着沈知微，那我就偏偏要让您亲手打破这份清净。”
柳婕妤靠在榻上，指尖轻轻拂过那方香盒，眼神逐渐迷离。她半阖着眸子，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低喃道：“陛下那夜在御花园望我良久，定是念起从前……”
她缓缓闭上眼，脑海中竟生出种种旖旎臆想——仿佛是那夜春宴后，皇上执她素手，引她入怀，低声唤她“婉儿”，语气温柔似水，唇齿之间尽是深情。
她身子轻轻一颤，面颊泛起微红。
“陛下怎会忘了我？春芜苑那个小贱人不过是新鲜罢了。”她自言自语，语气中夹杂着得意与妒恨。
她分明记得初入宫时皇上曾赠她一方玉钗，那日他眉眼温和，语气平静，却被她反复臆测成了情意深重。
可她不知，那钗原是旧制，旨在赏赐新入宫妃，皇上从未真正踏入她的寝殿，更不曾碰过她半分。
她的春梦，从未被人回应。
———
而昭和宫中，沈知微倚在榻上，手中握着太医留下的方子，心思飘远。
她轻声道：“若那人不除，哪怕调理再久，也难逃旧毒复发。”
阿桃一惊：“姑娘莫非怀疑有人蓄意……”
沈知微抬眸看她，目光沉静得出奇。
“我既入了这宫，便早知不会有安稳日子。”
她轻声一笑，笑意却似春雪消融，透着一股薄凉：“只是没想到，这针藏得如此深。”
她抬手，缓缓将药方摊开，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
这一夜，宫灯如豆，风声掠过殿檐，似在轻语低诉。
而风声之下，暗流己悄然涌动，席卷着沈知微的未来，也翻动着宫墙之内，一场从未停止的博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