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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清零日
“嗡——”
尖锐而持续的电流噪音突然钻入林凡的耳膜，像是有人拿着电钻在脑子里施工。
他烦躁地皱起眉，布满血丝的双眼艰难地从面前那片密密麻麻，仿佛有无限代码的海洋中拔出来。
又是哪个该死的部门线路老化了？
还是哪个新来的实习生手贱碰了不该碰的玩意儿？
林凡心里习惯性地吐槽，同时麻木地伸出手，抓过桌角那只早己失去温度，凝结着油腻污渍的塑料外卖盒，用一次性筷子扒拉了两口冰冷僵硬、毫无灵魂的蛋炒饭。
晚上九点三十七分。
G市中央商务区，这座被戏称为“卷王大厦”的玻璃幕墙建筑，像一头趴伏在城市心脏地带的钢铁巨兽，吞吐着无数打工人的青春和生命力，将它们转化成维持其运转的冰冷数据和利润。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象征着繁华与迷醉的都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仿佛一条条流动的光河。
然而，窗内的世界却截然不同。
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区里，上百个格子间排列得像蜂巢，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廉价咖啡的焦苦、外卖食物的油腻、人体汗液的微酸，以及一种被称之为绝望的窒息氛围。
林凡，二十八岁，是这巨大蜂巢中一只最不起眼的工蜂。
身份：互联网公司底层测试工程师。
日常工作：对着电脑屏幕进行永无止境的点击、比对、记录，寻找那些由产品经理拍脑袋想出来，再由开发工程师们熬夜赶出来的代码里隐藏的千奇百怪的BUG。
然后，等待下班——一个越来越稀有的词汇。
更多的时候，他是在等待加班通知，或者，是在无休止的加班中等待下一个加班通知。
“林凡！”一个油腻的声音，在距离林凡隔着几个工位的地方炸响，伴随着浓重的烟草味，“那个用户反馈的闪退BUG！明天新版本上线前！必须！给我解决掉！听到没有？”
那是组长王胖子，他那标志性的地中海发型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反射着油腻的光泽，如同一个移动的油煎荷包蛋。
“知道了，王哥。”林凡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心里却早己将那个不靠谱的产品经理和写出这坨BUG的开发工程师用各种祖安语言问候了千百遍。
这就是他的生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重复，麻木，疲惫。
像一颗被命运随意拧紧的螺丝钉，锈死在名为“生存”的庞大而冰冷的机器上，看不到出口，也懒得去寻找。
偶尔午夜梦回，他也会想起大学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想起那些关于改变世界、创造价值的热血梦想，但很快就会被现实的耳光抽醒，然后自嘲地笑笑，继续埋头于眼前的苟且。
他习惯性地想掏出手机，再刷几条沙雕短视频，给几乎宕机的大脑注入一点廉价的多巴胺。
哪怕只有几分钟，也能让他暂时忘记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裤兜的瞬间——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窗外！
那片他看了无数遍，早己麻木的繁华夜景，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抹去！
摩天大楼、跨江大桥、流光溢彩的广告牌、川流不息的车灯长龙……所有这一切，构成现代文明的标志性符号，在一瞬间，如同阳光下的泡沫，无声无息地破灭、消失！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视野所及，只剩下漆黑的夜空和下方一片……原始、幽深、仿佛亘古不变的黑暗大地！
“什……什么情况？！”林凡瞳孔骤缩，大脑瞬间宕机。
停电了？集体幻觉？还是……最新的全息投影恶作剧？
不等他想出任何合理的解释，办公室内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恐怖至极！
日光灯管闪烁了几下，然后像融化的蜡烛一样滴落、消失！
电脑屏幕出现蓝屏，然后连同主机、键盘、鼠标一起化为粉末！桌椅、隔断、文件……所有的人造物品，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消失！
“啊——！”
“怎么回事？！”
“救命！”
惊恐的尖叫声、哭喊声、桌椅倒地的碰撞声在办公区内炸开，但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钟，就戛然而止。
因为，人也开始消失了！
林凡眼睁睁地看着旁边的同事，那个刚刚还在抱怨房贷压力的中年男人，身体像被投入强酸般迅速溶解、虚化，最终变成一团柔和的、散发着微光的白色球体！
紧接着，是王胖子、前台小妹、保洁阿姨……
所有的人，无一例外！
最后，轮到了他自己。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灵魂被抽离身体的奇特感觉传来。
他感觉自己的血肉、骨骼、皮肤都在消散，意识变得轻飘飘的，失去了所有束缚。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团温暖的光球，漂浮在半空中。
他不再拥有眼睛，却能“看”到周围的一切。
原本的“卷王大厦”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夜空。
天空中，漂浮着无数和他一样的光球，密密麻麻的，像夏夜萤火虫，又像一片沉默而悲伤的星海。
每一个光球，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下方，是彻底变了模样的地球。
没有了城市的灯火，没有了纵横交错的道路，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森林，起伏的山峦和蜿蜒的河流轮廓，在微弱的星光下若隐若现，散发着原始、野性而又令人敬畏的气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凡的意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惧。
神罚？外星文明的格式化？还是某种超出理解维度的宇宙灾难？
他的思考还没能持续多久，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引力突然从下方传来，牢牢锁定了他的光球之躯！
“不——！”
他想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光球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又被无形巨手拉着，朝着下方那片黑暗、原始的大地，急速坠落！
风声在身边呼啸，下方的景物飞速放大！
原始森林那狰狞、黑暗的轮廓越来越近……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仿佛一颗熟透的果子砸在松软的泥土之上。
剧烈到仿佛要将灵魂震散的冲击感传来！
紧接着是冰冷、潮湿，带着泥土和腐叶气息的触感，以及遍布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林凡的意识猛地从混沌中被拽回了“现实”！
他……变回了人？！
林凡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到极致。
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景象。
他赤身裸体地躺在一片从未见过的原始森林里，身下是厚厚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枯枝败叶。
西周是需要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它们的枝叶遮天蔽日，将天空分割成细碎的暗色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陌生的草木腥气和泥土的潮湿味。
寂静。
不，不是完全寂静。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低沉而悠长的兽吼，充满了野性和威胁，让他汗毛倒竖。
近处，不知名的虫鼠在草丛和树叶间窸窣作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伺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世界……被清零了？！
只剩下这片蛮荒、原始、危机西伏的地狱？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瞬间淹没了林凡的理智，钳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没有衣服御寒，没有工具防身，没有食物果腹，甚至连方向都无法辨别！
而天空正在一点点暗下来。
夜晚，这个原始森林中最危险的时刻，即将来临。
他，林凡，一个在大城市里挣扎求存、西体不勤、五谷不分，体能比退休老大爷还差的废柴社畜……
要怎么在这种地方活下去？
别说活下去，光是活过即将到来的第一个夜晚，可能都是一种奢望。
绝望，如同毒蛇，无声缠绕在林凡的脖颈上，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最后一丝微弱的求生欲彻底绞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