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镇的重建工作,在艰难和压抑的氛围中缓慢推进。
断壁残垣被清理,新的窝棚和石屋在废墟上搭建,田地里也重新播撒下了希望的种子。
幸存者们强忍着悲痛和疲惫,努力让生活重回正轨。
然而,战争留下的创伤,如同深刻的裂痕,并非轻易就能弥合。
除了身体上的伤残和精神上的阴影,一个更加现实,也更加尖锐的问题,如同毒刺般,深深扎根在每个人的心头,不断激化着潜藏的矛盾——那就是战后资源的分配。
一线天的惨胜,是以黎明镇损失近半青壮年劳动力为代价换来的。
这意味着,聚落的总人口锐减,能够从事生产和建设的人手严重不足,物资的产出自然也随之大幅下降。
与此同时,需要消耗资源的地方却不减反增。
大量的伤员需要药物和更好的食物来恢复身体;牺牲战士的家属,特别是那些孤儿寡母,需要额外的照顾和抚恤;防御工事的修复和加固,新武器的研发和制造,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和人力。
僧多粥少,捉襟见肘。
原本就因阶层差异而存在的资源分配不均问题,在战后急剧恶化的形势下,变得更加突出,也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林凡和核心管理层为此伤透了脑筋。
他们尝试制定出一套尽可能“公平”的分配方案。
比如,优先保证所有成员,特别是老人、孩子和伤员的基本口粮供应;根据战功和牺牲程度,给予伤残战士和烈士家属一定的物资倾斜和补偿;同时,也保留了基本的“工分制度”,鼓励健全的劳动力积极参与重建工作,通过劳动换取额外的报酬。
这个方案的初衷是好的,试图兼顾人道主义关怀和按劳分配的效率原则。
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却引发了前所未有的争议和不满。
“凭什么王二麻子只是腿受了伤,就能天天躺着分肉吃?我男人可是没日没夜地在外面巡逻!分到的肉还没他一半多!”一个负责鞣制皮革的妇女,在私下里向她的邻居抱怨道,语气中充满了嫉妒和不忿。
“就是!我们家石头他爹死在了战场上,是英雄!可我们娘俩分到的东西,也就勉强够糊口!那些管事的,哪个不是吃得油光满面?”另一个失去丈夫的年轻寡妇,红着眼睛低声啜泣。
“哼,工分制度?说得好听!我们这些干体力活的,累死累活一天,挣的工分还不够换一块好点的兽皮!人家李苟师傅随便捣鼓个新玩意儿,就能拿到大把奖励!这公平吗?”一个负责搬运石块的、身材粗壮的前饿狼部落俘虏,愤愤不平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别提了!上次石心部落送来的那批黑曜石,多好的东西!结果呢?大部分都给了守卫队那些精锐!我们普通战士,想换把锋利点的石矛都难!”一个在一线天战斗中幸存下来,但地位不高的普通战士,也在酒后向他的朋友吐露着不满。
诸如此类的抱怨和质疑,如同瘟疫般,在黎明镇的各个角落蔓延。
人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林凡和核心团队抱有绝对的信任和感激。
战争的残酷和资源的匮乏,让他们变得更加现实,也更加关注自身的利益。
他们开始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分配方案的每一个细节,开始互相比较,开始计较得失。
那些自认为付出更多、牺牲更大,却没有得到“足够”回报的人,感到委屈和不公。
那些原本就处于底层、缺乏技能和上升渠道的人,则感到更加绝望和愤怒。
而那些掌握着权力、技术或武力,能够获得更多资源倾斜的核心成员和技术骨干,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内心深处,也未必没有“理所当然”的想法。
他们或许认为,自己的贡献更大,理应得到更好的待遇。
阶层之间的隔阂,因为资源的稀缺和分配的争议,变得越来越深。
信任,这个维系着黎明镇脆弱团结的最重要基石,正在一点点地被侵蚀,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痕。
林凡对此心知肚明,也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试图去解释,去调和,去弥补。
他亲自找到那些情绪激动的烈士家属,耐心安抚,并承诺会尽力改善她们的生活。
他召集所有战士开会,强调团结的重要性,呼吁大家体谅彼此的难处,共渡难关。
他甚至动用了自己那份极其有限的“特权”,将原本分配给他个人的一部分物资,拿出来分给了那些生活最困难的家庭。
但这些努力,收效甚微。
在残酷的生存现实面前,空洞的道理和有限的施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人们需要看到的,是实实在在的改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
但以黎明镇目前的状况,林凡根本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期望!
他不是神,无法凭空变出粮食和资源。
他也无法创造出一个绝对公平、人人满意的乌托邦。
他能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可能地维持着这个脆弱集体的运转,尽可能地拖延着矛盾彻底爆发的时间。
然而,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很难再愈合了。
不满的情绪,如同不断积蓄的洪水,正在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只需要一个契机,一点火星,就可能彻底冲垮黎明镇那看似坚固、实则早己千疮百孔的堤坝!
而那个一首在暗中观察、耐心等待的纵火者,赵钱孙,己经敏锐地嗅到了这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知道,属于他的那个能够搅动风云,甚至取而代之的机会
——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