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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年味在腊月廿三的糖瓜香里漫开，青石板路上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卖春联的摊位前挤着裹围巾的孩童，红纸上的金粉落在发梢，像撒了把碎星。距离除夕只剩七日，沿街商铺却早早挂起了走马灯，灯影里的瑞兽旋转着，将雪光切成一片片暖黄的碎片。
沈砚之站在警局二楼窗前，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 —— 杯底的糖块早己融化，苦涩却比往常更浓。办公桌上的日历停着 “腊月初十”，那是沈修文失踪的日子，红笔圈出的日期边缘己经起毛，像他此刻乱糟糟的思绪。
“沈探长，您三天没合眼了。” 小警员张宇抱着卷宗推门进来，警服上沾着街头买的芝麻糖碎屑，“周小姐又来送东西了，这次是桂花糖藕。”
沈砚之皱眉：“不是说别让她 ——”
话未说完，木质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文婷抱着食盒冲进办公室，毛领上的雪花扑簌簌落进胭脂色的旗袍领口：“给你带了刚蒸的糖藕，还有我亲手做的腊肉粽子。” 她伸手去够沈砚之的咖啡杯，腕间的珍珠手链撞在桌角，“别喝冷咖啡了，伤胃。”
沈砚之避开她的手，目光仍停留在桌上的案宗：“修文失踪半个月了，九龙会却突然销声匿迹，你觉得我有心情吃粽子？”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冷硬，钢笔在 “无线索” 三个字上狠狠画了个圈，“以后别来警局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空气瞬间凝固。周文婷的指尖悬在半空，糖藕的甜香混着她身上的茉莉香，在沉默中显得格外刺鼻。张宇尴尬地咳嗽两声，伸手接过食盒：“周小姐费心了，我去把糖藕热一热，您坐这儿歇会儿？”
“不用了。” 周文婷强撑着笑，从手袋里摸出个红绒盒子，“给你的新年礼物，是……”
“我说过，现在没心思过年。” 沈砚之打断她，翻开最新的调查报告，“温副探长还在医院？他负责的码头线报断了三天了。”
“他、他恢复得很好……” 周文婷的声音越来越轻，红绒盒子在掌心硌得生疼。她忽然想起今早路过钟表行，橱窗里的银链还挂着 “己赎回” 的标签 —— 那是沈砚之母亲的遗物，她攒了半年工资才从当铺赎回。
走廊里突然传来喧哗，苏清璃扶着门框喘息，围巾上沾着雪水，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砚之，护士打扫修文病房时，在床垫缝隙里发现了这个！”
“什么？” 沈砚之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扶住苏清璃的手臂，触到她袖口下快愈合的抓伤 —— 那是半个月前她在医院寻找修文时，被货架刮伤的痕迹。
“是本被撕毁的笔记本。” 苏清璃打开纸袋，里面是十几张碎纸片，“拼起来后发现，最后一页画着这个。” 她抽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齿轮与樱花重叠的图案，角落标着 “309” 三个数字。
沈砚之的瞳孔骤缩：“309 是修文病房的门牌号。齿轮和樱花…… 九龙会的巫毒标记！” 他捏起纸片，发现背面有片暗红色污渍，凑近灯光细看，污渍边缘竟呈现不规则的齿轮纹路，“这不是普通的血迹 —— 是印在纸上的齿轮油！”
苏清璃俯身观察，指尖轻触污渍：“齿轮油里掺着松节油和樱花木灰，这种配方…… 和三年前江安号沉船上的机械零件残留一致。”
他转头看向周文婷，后者正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珍珠耳坠遮住了半张脸，“周小姐，能否请你联系天工社，比对这种齿轮油的生产厂家？也许能查到九龙会的据点。”
“好。” 周文婷轻声应下，转身时红绒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银质怀表滚出来，表盖上刻着 “砚” 字。她慌忙捡起，却被沈砚之伸手按住：“说了不用，拿走。”
“这是你母亲的……”
“我说了拿走！” 沈砚之的声音里突然带上戾气，“张宇，送周小姐出去。”
张宇为难地看看两人，最终伸手接过红绒盒子：“周小姐，我送您下楼。”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苏清璃望着周文婷单薄的背影，紫色围巾在寒风中飘成一抹黯淡的影子。她转身时，正撞见沈砚之盯着桌面的糖藕出神，那人喉结滚动，低声道：“是不是…… 太过分了？”
“你知道她喜欢你。” 苏清璃捡起碎纸片，语气平静，“所以才故意冷脸拒绝。”
沈砚之沉默良久，窗外的雪片扑在玻璃上，将他的倒影染成模糊的轮廓。“从雾岛回来那天起，我就清楚自己的心意。” 他的声音混着叹息，目光灼灼地落在苏清璃的脸庞，忍不住轻抚上去，“她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我的心…… 早就装不下别人了。”
苏清璃手中的纸片突然变得滚烫。她想起昨夜沈砚之在档案室翻找线索时，台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他的背影与周文婷此刻离去的姿态，竟重叠成同一种倔强的弧度。
“她攒了半年工资赎回你母亲的表。” 苏清璃轻声说，“或许……”
“等修文平安回来。” 沈砚之打断她，将咖啡杯碎片扫进垃圾桶，瓷片碰撞声清脆如裂冰，“我会亲自道歉。但现在，九龙会不会再给我们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