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方玄鸟大印,最终被黄远收了起来。
它没有被供奉在什么密室,也没有被层层禁制所封锁,只是随意地摆放在王宫偏殿的桌案一角。
寻常时候,它就静静地待在那里,像一块沉默的镇纸,压着几卷尚未看完的竹简。
只有在阳光透过窗格,恰好洒落其上时,那通体漆黑的玉石,才会折射出一缕深邃难言的光。
光芒之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转,映照着玄鸟振翅欲飞的姿态。
芈静仪偶尔会拿起它,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冰凉而厚重的触感,感受其中流淌的,属于纪南城的气运。
而黄远,则更喜欢在修行之后,推开窗,看向窗外。
一年前,这座城池的天空,是肃杀的,是压抑的,连风中都带着腐朽的气味。
如今,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孩童的嬉闹声,商贩的叫卖声,私塾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交织成一曲充满生机的乐章。
城中的百姓,脸上不再是麻木与惶恐,取而代之的,是安稳与希冀。
他们见到城主府的卫兵时,会笑着点头致意,甚至有胆大的小贩,会热情地塞上两个刚出炉的烧饼。
这种变化,并非一蹴而就。
是黄远与芈静仪用了一年的时间,一点一滴,慢慢带来的。
他们废除了老楚王在时留下的严苛律法,减免了繁重的赋税,打开城门,与西方通商。
芈静仪运用她自儒家所学的经世致用之术,将城中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黄远则以他“大司命”的名号与偶尔展露出来的强大实力,震慑着所有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
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纪南城,这座曾经的死寂陪都,在他们手中,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焕发出勃勃生机。
对于黄远而言,这一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为安逸闲适的一段时光。
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危机,没有了时刻紧绷的神经,他终于可以沉下心来,梳理自身的修行。
冥火的权柄,领域的构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香火之力,这些曾经只是被他粗暴运用的力量,在这一年的静修中,被他反复拆解、分析、重构。
他不再追求力量的爆发,转而探寻其本质。
紫色的冥火,在他的掌心,可以化作一朵安静燃烧的莲花,也可以凝成一只翩跹起舞的蝴蝶。
寂灭与轮回的伟力,被他收敛于心,领域的掌控,也愈发地圆融如意。
修行的效率,不降反升。
这种安稳,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可以一首这样下去。
清晨,他在庭院的吐纳声中醒来。
午后,他会与芈静仪一同,换上寻常的衣衫,混入人流,在城中最热闹的南市闲逛。
“这个糖人,捏得不错。”
黄远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老师傅用糖稀,三两下勾勒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
“喜欢?”
芈静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笑意。
她今天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儒裙,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起,脸上未施粉黛,却比一年前,更多了几分动人的光彩。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强撑着威严与疲惫的长公主,更像一个邻家的聪慧少女。
“买一个吧。”
黄远笑着付了钱,将那只糖兔子递给她。
芈静仪接过,却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看着糖人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偶尔说上一两句话,更多的时候,是享受着这份无需言语的默契。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却仿佛自动为他们隔开了一片小小的天地。
这样的日子,平静得如同温水。
首到这一天。
初春的午后,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黄远正在书房中,尝试着将一丝冥火之力,融入到一杯清水里,观察其最细微的变化。
突然,一道呼喝之声响彻了整座纪南城。
“何人,竟敢在纪南城上空御空而行?”
向恺的声音在纪南城的上空响起,而与那道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一位苍老的老妪之声。
“老身乃是越国龙泉剑庐的剑奴,今日奉命主人之命,前来向贵国大司命与长公主递交请柬。” 伴随着这道声音响起,黄远与芈静仪几乎同时皱眉。
“安稳平静的生活,到期了!”
这个想法在黄远的脑海之中生成,让他的心底莫名的有些失落。
但在片刻之后,黄远却是重新振作起来。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