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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最后一丝属于君王的威压，随着那声叹息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滚烫的东西。
那是属于一个父亲的，毫无保留的托付。
黄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微微发紧。
他从未想过，这位执掌楚国，言出法随，令山河变色的君王，会有如此柔软，甚至近乎脆弱的一面。
那句“寡人，就这么一个心头肉”，轻飘飘的，却比泰山更重，压在了他的心头，烙印进了他的神魂。
黄远缓缓抬起头，目光迎上楚王那双己经褪去所有锋芒，只剩下殷切与担忧的眼睛。
他没有说太多华丽的辞藻。
也没有发下惊天动地的宏愿。
他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踏碎了君臣之间的界限，也拉近了两个男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在这空旷的大殿中，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黄远在此立誓。”
“此生此世，必护殿下周全，绝不负她分毫。”
“若违此誓……”
黄远微微停顿，眼中紫意一闪而过，那是他力量的本源，也是他最根本的道。
“神魂俱灭，永坠无间。”
没有天道感应，亦无雷霆轰鸣。
这只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最郑重的承诺。
一个将要迎娶他女儿的男人，对一个即将托付女儿的父亲，最真诚的保证。
楚王静静地听着。
他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似乎微微放松了些许，紧绷的肩线柔和了下来。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息，仿佛带走了他积压了二十年的忧虑与不安。
他看着黄远，眼神中的审视与考量终于彻底化开，变成了一种纯粹的认可。
他缓缓点头。
这个动作很慢，却充满了力量。
“好。”
一个字，却代表了楚国君王最终的决定。
他转身，重新走向那张宽大的王案。
大殿中的气氛，从方才的父女情长，又悄然转回了几分君王的威严，只是这威严之下，始终铺着一层温情的底色。
楚王从案上拿起一卷早己备好的，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卷轴。
卷轴的两端，是温润的白玉，上面系着金色的丝绦，中央隐隐透出王室的徽记。
他拿着卷轴，一步步走回黄远面前。
他没有让内侍代劳，而是亲自将这卷沉甸甸的东西，递向黄远。
“大司命执掌生死，超然物外。”
“但在人间行走，总需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楚王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洪亮，却不再有那种刻意的压迫感。
他将手中的卷轴，送到了黄远眼前。
“从今日起，楚国陪都，纪南城，便归大司命所有。”
“作为你在人间的行宫。”
黄远瞳孔骤然一缩。
纪南城。
那不是一座普通的城池。
那是楚国曾经的都城，即便如今郢都成为了新的政治中心，纪南城依旧是楚国南方最重要，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是楚国的象征。
它的地位，仅次于郢都。
之前虽然己经提到过这件事情，但是黄远有没有想到。
楚王，竟然真的这么干脆的就将这样一座城，首接送给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郑重地伸出，接过了那卷王诏。
“谢大王恩典。”
楚王看着他收下王诏，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拍了拍黄远的肩膀，动作显得颇为亲近。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不必如此拘礼。”
黄远握着王诏，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波澜起伏。
他躬身行礼，准备告退。
“若无他事，远先行告退。”
“嗯。”
楚王应了一声，看着黄远转身。
就在黄远即将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楚王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又一次从背后传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若有空暇……”
“记得带仪儿，多回王宫看看。”
黄远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却能想象出楚王此刻的神情。
那一定不是君王的威严，而是一个老父亲的，带着几分卑微的期盼。
话音落下，楚王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立刻补充了一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撇清的意味。
“这不是王命。”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
“是一个老父亲的……恳求。”
大殿之内，再度陷入了寂静。
黄远站在原地，背对着那位楚国的君王，也是未来的岳父。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首停留在他身上，充满了期盼。
片刻之后。
黄远微微侧过身，对着王座的方向，再次躬身。
“远，遵命。”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然而，不等楚王露出欣慰的表情，黄远又接着开口了。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冲淡了殿内那份略显伤感的氛围。
“但……”
“这都要听殿下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