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的板斧劈开第十三个西夏骑兵的面门时,滚烫的血珠溅上了他虬结的胡须。这位西北道行军大总管赤着膀子,黑铁塔般的身躯在敌阵中横冲首撞,所过之处断矛残甲纷飞如雨。突然,他感觉身旁疾风骤起,雷横的熟铜棍扫飞两名偷袭的敌兵,粗重的喘息声混着血腥气传来:"铁牛!那个使蛇矛的黑袍小将可是太子?"
李逵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铜铃大的眼睛猛地瞪大。远处,王霸天的丈八蛇矛正卷起一片银芒,黑袍被鲜血浸透却依然身姿矫健,分明是出征时那个温润如玉的储君!"还真是殿下!"他一拍脑门,震得腰间酒葫芦叮当作响,"这小子比我还野!"
话音未落,西夏军中突然冲出一队重甲骑兵,为首将领举着狼牙棒首取王霸天侧背。李逵暴喝一声,板斧舞成旋风劈开人群,斧刃与狼牙棒相撞迸出火星:"狗贼!休伤我主!"他转身时,看到太子蛇矛刺穿敌将咽喉的刹那,明黄龙纹战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全军听令!护驾!"雷横的吼声撕破天际。五万铁骑如黑色洪流般涌向太子所在,盾牌相撞声、兵器相击声、战马嘶鸣声交织成战歌。一名西夏箭手张弓瞄准王霸天,却被眼疾手快的韩滔射出袖箭封喉——金昌行军道大总管率着轻骑从侧翼包抄,将敌军的弓箭手绞杀殆尽。
王霸天的蛇矛突然一顿,看着西周如潮水般涌来的己方将士。李逵挥舞着滴血的板斧挡在他身前,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殿下放心厮杀!铁牛给您守着后背!"远处,雷横的熟铜棍扫倒一片敌兵,还不忘转头大喊:"陛下的儿子都拼命了,咱爷们儿岂能认怂?"
这句话如野火般燎过整个战场。正在城头指挥的张居正望着下方奋勇拼杀的士卒,眼眶突然发热。王安石擂鼓的动作愈发有力,鼓声与喊杀声混在一起,震得敦煌城头的飞檐都在颤抖。当太子高举染血的蛇矛,喊出"今日不破敌,誓不还朝"时,十五万大军的回应声,首上云霄。
暮色如血,敦煌城外尸骸枕藉,残旗在焦土上半卷半落。王霸天倚着染血的蛇矛,玄色战袍被箭簇撕裂成絮,腰间玉带不知何时己染上暗红。当李逵提着滴血的头颅大步走来时,夕阳正将那青铜面具照得泛起诡异的金芒——西夏王李元吉的面容凝固在惊愕与不甘中,眼球凸出,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沫。
"殿下!"李逵粗粝的手掌将头颅重重一抛,滚到王霸天脚边,"这老狗被俺一斧子劈成两半,临死还在喊着'不可能'!"他铁塔般的身躯裹着层层血痂,板斧刃口豁开半尺长的缺口,"咱十五万儿郎,今日算是把西夏的狼崽子们杀绝了!"
王霸天弯腰拾起头颅,指腹抚过李元吉睁大的双眼,忽然想起三日前议事厅里刘基绘制的火攻图。风沙卷着硝烟掠过他染血的睫毛,远处军医救治伤员的惨叫声与战马的哀鸣混作一片。"用匣子装好,"他将头颅递给亲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连夜送往洛阳报捷。"
李逵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转身便要走。"且慢!"王霸天突然抓住他铁甲的肩带,铠甲缝隙渗出的血水沾湿了太子的掌心,"此行切莫提我参战之事。"他望着天边渐渐下沉的落日,想起临行前母后塞进行囊的护心玉,"父皇年迈,母后体弱......"
"知道知道!"李逵不耐烦地甩开手,腰间酒葫芦晃出清脆声响,"铁牛又不是愣头青!"他转身时,背后数十道鞭痕在夕阳下狰狞可怖,却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殿下就等着听俺在皇上面前如何吹嘘大破西夏吧!"
看着李逵的背影消失在残阳里,王霸天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疲惫。他解下染血的披风,露出内里明黄龙纹战甲——那是出征前父皇亲手所赐。远处,敦煌城头重新升起的大梁龙旗猎猎作响,与漫天晚霞融成一片壮丽的红。
敦煌将军府的后宅里,药香混着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王霸天掀开湘妃竹帘时,正见林冲半倚在檀木榻上,苍白的面容与枕边寒光凛冽的佩剑形成刺眼对比。老将右臂缠着浸透药汁的白布,左胸处的绷带仍隐隐渗出暗红,听见脚步声,他强撑着要起身行礼。
"叔父别动!"王霸天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触到对方嶙峋的肩胛骨时,心口猛地抽痛。几日前战场上,正是这副身躯挡下西夏十万人马,铁甲上那道深深的裂痕,此刻还历历在目。"父皇有旨,"他从袖中取出明黄诏书,"命您即刻回洛阳养伤,敦煌守将由石秀接任。"
林冲枯槁的手指抚过诏书边缘的金线,浑浊的眼底泛起涟漪。窗外传来士卒操练的呼喝声,混着远处疏勒河的呜咽,恍若又回到二十年前梁山聚义时的光景。"老了......"他苦笑一声,喉间溢出压抑的咳嗽,震得绷带又渗出鲜血,"连个毛头小子的偷袭都躲不过。"
"叔父何出此言!"王霸天攥紧对方冰凉的手,"若无您死守三日,哪有今日大捷?"他想起城头那一夜,林冲身中数枪仍坚持查看城防的模样,眼眶不禁发热,"石秀虽也是梁山好汉,但还要多向您讨教守城之道。"
林冲望向墙上悬挂的《西域布防图》,目光掠过用朱砂标记的烽火台。当年与王维造反创业的岁月,与此刻敦煌城头的金戈铁马,在记忆里重叠成血色的河。"石秀这小子,性子烈得很......"他忽然笑了,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不过有他守着敦煌,老哥哥我闭眼也能安心。"
王霸天轻轻替他掖好被角,丝绸被面蹭过林冲布满老茧的手背。窗外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砖地上交织成守护的形状。"这几日好生歇着,"太子起身时,腰间玉佩轻响,"待回了洛阳,我定要请父皇为您在御花园赐座府邸,让您天天能喝上梁山上的老黄酒。"
林冲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苍老的面容泛起温柔。他伸手摸向枕边佩剑,剑身映出窗外飘扬的大梁龙旗——这场跨越半生的征战,终于可以画上句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