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将她往怀里一带。
"老板娘就得负责养家了。"
聆月猝不及防撞上他坚硬的胸膛。
"你......!"
"我什么?"
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
"反正都要破产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脸颊。
"不如先预支点利息?"
聆月猛地推开他,耳根红得滴血。
"我......我得走了!"
龙瑞珩不紧不慢地整了整军装领口,眼底笑意更深。
"去哪儿?我送你。"
"不顺路!"
聆月抓起手包夺门而出,绣花鞋在地板上踩出一串慌乱的声响。
龙瑞珩倚着门框,望着那道仓皇离去的倩影。
"小白兔......"
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胜券在握的笃定。
"你以为逃得掉吗?"
......
自打收到第一笔稿费后,聆月便信心倍增。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被埋没的天才作家。
于是接连创造了《轮浮生之渺然》《春庭絮语》《湖光潋滟赋》等多篇散文,分别投给了几家知名报社。
她想象着编辑们读到这些优美文字时的惊叹,甚至己经开始盘算着用稿费给母亲买一件新衣裳。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尊稿文辞虽雅,但行文多浮泛之词,未见具体事例与独到见解,于读者无益,暂难采用,望海涵。"
"文中所述多为抽象感慨,未见鲜活人事支撑,似隔靴搔痒,恳请另辟蹊径,再赐佳作。"
一封封退稿信像冷水般浇灭了她的热情。
聆月坐在桌前,盯着那些字迹工整却冰冷无情的回信,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信纸边缘。
前阵子她还信誓旦旦地在龙瑞珩面前吹嘘自己的文章多么受欢迎,现在要是被他知道......
聆月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龙瑞珩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一定会挑起那对好看的剑眉,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意,用他那特有的慵懒腔调说:
"哦?我们的大作家怎么连退稿信都收了一沓?"
光是想象这个场景,她的耳根就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死人了......"
她小声嘟囔着,把那些退稿信胡乱塞进抽屉最底层,还特意用几本旧书压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能把这段丢人的记忆也一并掩埋。
"算了,还是专心摄影吧。"
她叹了口气,取出一叠新的广告纸。
前些日子贴在滨江道的摄影广告反响平平,得再多贴些地方。
......
军政府办公厅,午后。
龙瑞珩手中的钢笔在文件上顿出一个墨点,他忽然抬头。
"去查查,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薛副官一时没反应过来。
"少帅说的是......"
话未说完,就被自家主子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属下这就去查!"
军靴跟碰得震天响。
黄昏时分。
薛副官捧着调查结果回来时,龙瑞珩正对着窗外暮色出神。
玻璃窗映出他微蹙的眉峰。
"说。"
"回少帅,聆小姐最近几个月几乎足不出户。"
薛副官翻开记事本。
"除了每周五下午准时去邮筒投信,连最爱逛的糖粥铺都没再去过。"
钢笔在龙瑞珩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
"这小东西,竟真对写文章上了心?"
"属下特意走访了七家报社。"
薛副官咽了咽口水。
"署名'逐月'的投稿共计十二篇。"
"哦?"
龙瑞珩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端起青瓷茶盏轻抿一口。
"倒是我小瞧她了。"
薛副官欲言又止,硬着头皮继续道:
"只是......聆小姐的12篇投稿......全部被退回。"
他声音越来越小。
"《晨报》编辑还说,说......"
"说什么?"
"说'文风矫揉造作,建议改行'。"
"噗——"
龙瑞珩一口碧螺春喷在军装前襟,呛得连连咳嗽。
茶香氤氲中,他仿佛看见那个倔强的小人儿,正咬着嘴唇将退稿信往抽屉深处塞的模样。
指节不自觉地收紧,瓷杯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备车。"
他霍然起身,又突然停住。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飘落在喷水池边。
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现在去,只会被她当作看笑话,那只骄傲的小兔子定会竖起全身的刺。
"罢了。"
龙瑞珩摩挲着月龙轩的备用钥匙。
"等她亲自来找我时......"
未尽的话语消散在暮色中,唯有唇角那抹势在必得的弧度,在玻璃窗上若隐若现。
聆宅,同日深夜。
月光透过纱帘,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聆月正伏案写着新的摄影广告,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我......"
她揉揉鼻子,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梳妆台——那把钥匙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
翌日天刚蒙蒙亮,聆月就抱着厚厚一叠广告出了门。
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走遍了锟城的大街小巷——
从城南的菜市口到城北的学堂墙,从热闹的戏院后巷到幽静的茶馆转角,随处可见她张贴的鹅黄色广告。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天清晨,聆月刚整理好相机包,就收到了一份摄影预约单。
她按约定来到街头,却只见到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脚上的布鞋己经磨破了边,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小弟弟,是你要拍照吗?你家大人呢?"
聆月蹲下身,与他平视。
"是我约的你。"
男孩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股倔强。
"不过不是给我拍,是给我父亲拍。"
"你叫什么名字?你父亲呢?"
"我叫陆小川。"
男孩朝街角张望了一下。
"父亲刚拉人去了,等下就回来。"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
"姐姐,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不等聆月回答,陆小川就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塞给她。
银元被摸得发亮,显然是被珍藏了很久。
"我擦了三个星期皮鞋才攒够的。"
男孩的声音更低了。
"爹要是知道我花这么多钱拍照,肯定会打死我。"
"我爹是黄包车夫,半年前确诊肝硬化,医生说他不能再拉车了。"
陆小川说着,眼眶微微发红。
"可是没办法,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吃饭。我们全家从没拍过照片,我知道父亲......时日不多了,就想留个念想。"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恳求。
"姐姐,等会儿我爹回来后,你就假装是采风的摄影师,说免费帮他拍照,可以吗?"
聆月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总是抱着她拍照,那些泛黄的照片至今仍被她珍藏在箱底。
"还假装什么呀。"
她将银元塞回男孩手里。
"姐姐平时本来就会采风,这照片我免费给你们拍。"
可男孩却固执地摇头。
"母亲从小就教导我们,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正争执间,街角传来一阵咳嗽声。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拉着黄包车缓缓走来。
他的脸色蜡黄,走路时腿微微打晃,却还是将车停在了街角,继续等待客人。
"那就是我爹。"
陆小川急忙把银元塞进聆月手里。
"姐姐你先过去,别让父亲发现我们认识。"
说完就躲到了一旁。
聆月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疲惫的身影。
"先生,我是采风的摄影师,能给您拍张照片吗?免费的。"
男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我要拉车,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