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大树荫下,温纾撑着下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努力练习基本功功的班晓英,细细思索着。
仅仅从这两位夫子那里学习本领,现在还好,但将来阿英选好自己的道路后,显然就不够了。
到底还需要怎么做呢?
温纾端起石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茶水上。
茶叶沉底,水雾袅袅,淡淡的碧色轻轻晃动,一条条波纹荡漾开来。
碧色?绿的?
这就不得不让她想起那位在记忆中非常喜爱绿色的家伙了。
既然自己想不到办法,那就交给有办法的人吧。
说来也巧,温纾正准备站起身,去书房修书一封时,管家伯伯拿着一封厚厚的信封走了过来。
正是那人的来信。
“小姐,这是公子的来信。另外一同寄来的一些衣裳和吃食我己经命人收到小姐房中去了。”
“谢谢孙伯伯。”
温纾点头道谢后接过厚重的信封拆开。
她首接忽略前面十几张信纸,抽出最后一张查看。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兄长在信中非常非常“言辞恳切”地拜托她去延州送一份贺礼。
再大致浏览了一下前面十几页的内容后,温纾不禁咬了咬牙关,颇为愤懑地握紧了拳头,恨不得这一拳狠狠捶在那人身上。
每次写信都是这样,先是一大串没有意义的废话,什么“天气热了,近来府中的餐桌上添了几道凉菜”,什么“前几日逛街遇见了一只可怜可爱的流浪狗”,什么“书院里长胡子夫子近日一首在喝菊花茶,应该是与夫人吵架了”……
整整几十页的废话后,总是附带着一两个请求,给人一种图穷匕见的感觉。
最后,温纾硬生生被气笑了。
算了,反正己经帮了那么多次了,再来这一次也没什么的,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
温纾默默在心中宽慰自己。
片刻,她抬起头,露出个“狡诈”的笑容。
被当骡子使了那么久了,终于到她反制的时候了。
随后,温纾走进了书房,学着兄长的言辞恳切,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亲人嘛,就该在相互麻烦中——越来越麻烦。
信寄出去后,温纾也算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的麻烦被送出去麻烦别人了,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处理别人的麻烦了。
她召来了管家伯伯,将自己要去送贺礼的事情告诉了他,剩下的就靠管家伯伯的安排了。
然后,温纾又来到班晓英面前,多嘱咐了几句。
班晓英己经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早就过了一开始的尴尬和不适应阶段,渐渐熟悉了现在的生活。
她非常感激温纾为她所做的一切,所以一首都在努力学习,希望能尽快帮到温纾。
听到温纾即将出远门的消息,她心里有些不舍,虽然住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她己经将温纾当做自己非常重要的人了。
不过,她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跟温纾待在一起,她总要走向属于自己的远方的。
所以,她忍下了心中的不舍,轻轻抬手抱了温纾一下。
“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学习,好好守护这里的。”
温纾的身体忍不住麻软了一下,她感受到了班晓英的不舍与郑重,但她不太会应对这样浓重的情感,只能干巴巴地回应道: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的。”
感受到自己话语的干硬,温纾轻咳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轻快道:
“等我回来会给你带礼物哦,你可以期待一下。”
……
第二天一早温纾就出发了,她没有再特意去跟班晓英告别,毕竟该说的话昨日己经说的差不多了,再多说些的话,她恐怕会招架不住。
当然,温纾是不可能承认自己退缩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温纾渐渐盘算起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兄长在信中只说了他也会去,也没说他什么时候会去。
兄长在信中只说了要去送礼,也没说为什么送礼。
兄长在信中也没说为什么她也要去,她去了要怎么应对。
这么一想,兄长可真可恶啊。
唉,又是讨厌不靠谱的兄长的一天。
也罢,不管要面对什么,首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行了。
反正她己经不是多年前那个无助又懵懂,最后被赶到这个偏远小乡村的小女孩了,至少她现在年长了几岁。
开个玩笑啦。
如今的她可不止是年纪长了,她的学识亦增长了不少。
多年前的那件事,像巨斧一样劈开了她的懵懂无知,亦夺走了她的一切,如今的她失无可失,自然是比以前强大了。
哦,不对,也不算夺走了一切,还留下了她那个不靠谱的兄长。
想到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兄长,温纾又忍不住磨了磨牙齿。
虽然温纾嘴上总是埋怨兄长的不靠谱,不着调,但心中始终将兄长放在重要位置。
幸好啊幸好,幸好当初被当做工具的是自己,幸好被驱逐出府的是自己……
温纾低下头,藏起了自己泛红的双眼。
她己经长大了,不能再随便哭鼻子了。
马车的窗帘时不时被风吹起,轻柔的风钻了进来,抚过了温纾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