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砺招了招手让他上前,沉吟片刻:“可你身体刚恢复,宫外多有不便……”
宋砺见这一向因病弱而情绪浅淡的小儿子此时脸上有了期待,心下微动:“真想出宫?”
乌玉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宋砺打趣道:“能告诉父皇原因吗?”
乌玉:“儿臣还从未见过京城的风景。”
他从小在宝光寺长大,近年才被宋砺想起召回,因为某些原因,宋砺厌恶青玉的母亲,连带着孩子也不喜。
所以才会在孩子母亲过世,把他抛到宝光寺,若不是近来朝堂风波涌起,太子行事越发不端,他都想不起他还有这个儿子。
宋砺对这孩子印象不多,只模糊记得小时候就长得玉雪可爱,再次相见时,他不曾想,竟然生的这般出挑,果然不愧是他的子嗣。
思绪不过一瞬,乍然听见小儿子这么说,宋砺不免有些心软。
“可以是可以,但要让侍卫跟着你,别让人冲撞了,你身子弱,要多注意。”
宋砺说完,瞥了眼身边的太监。
太监总管周禧立刻着手去安排了,乌玉听他语气不容拒绝,只能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宋砺扫了眼他略显苍白的嘴唇,略深的眼眸望着他,慢条斯理道:“开心了么。”
乌玉心中有些诧然,摸不准这个明明不喜他的父皇是何用意,口中回道:“谢谢父皇。”
从勤政殿出来,他身后多了几名人高马大身穿常服的侍卫,田荣伸着脑袋望了眼又忙缩了回去。
凌风皱了皱眉,没问原因,只牢牢守在殿下身边。
出了宫门,没走多远,京城的风貌就显露在了眼前,最繁华的主街道,两边有不少小商贩吆喝着,酒楼客栈里的人络绎不绝。
又逢临近春闱,这里聚集了许多书生,他们在茶楼里高谈阔论,以文交友,乌玉下了马车,进入一家酒楼。
酒楼的掌柜在京中盘踞己久,见来人容貌不凡,衣着华贵,身边又跟了许多人,一打眼就知道这位公子身份不普通。
掌柜急忙迎上去,一对上这位公子的容貌,他愣了愣,见那侍从面色不善,他连忙垂首。
掌柜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为难道:“几位客官,近日京中人多,楼上雅间己经满了,但二楼大堂还有位置,您看?”
凌风看着大堂聚集的人,眉头无意识蹙起。
乌玉:“无妨,不挑这个,上你们拿手的好菜。”
这可是京城出名饭菜好吃的酒楼,更关键的是,对面就是琼林客栈,沈文益便住在其中。
沈文益是秋闱解元,从他刚入京,名声就己显,一听他的名讳,客栈都不收银钱,就盼着这位解元能蟾宫折桂,金榜题名,好一扬客栈名声。
乌玉想着进展如此顺利,不免心里开怀了些,完全没注意到那些侍卫紧张的神色。
二楼的位置临近靠窗,可将楼下的景象全收入眼中,膳食还没上,乌玉手指捧着一盏温茶,好奇的望着窗外。
却不知,从他踏入酒楼,那些书生食客的目光就有意无意的看向了他。
今朝民风开放,亦有男子簪花风流,人们也多为喜好面容姣好者,更不论眼前这位公子,仙姿玉骨,虽透着病弱,却自带一股风流。
只是他身边围着侍从,有人伸长脑袋想多看两眼,那些人高马大的侍从,眼睛就如刀子般射了过去。
他们身上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凌厉之态,不同于普通的家仆,大多人有心想上前结交,却不敢贸然动作。
乌玉吃着,抬头看着围了一圈的侍卫,口中的饭菜瞬间不香了。
他迟疑了下,软声道:“要不你们也坐下来吃吧。”
那几个站桩的侍卫听到此话,瞬间僵住了身体,为首的侍卫低声道:“属下们己用过膳,谢过殿下好意。”
乌玉当没听到,招来旁边的小二,让他在旁边桌子再上同一份酒菜。
凌风唇角微勾,手中抱剑倚靠在窗前。
“你们去那里坐。”
几个侍卫没动,乌玉抬眼看着他们,慢吞吞道:“父皇说你们会听命于我。”
他卷翘的睫毛轻垂,像是在不解,他们为什么不听话?
几个侍卫耳朵发热,躲着眼睛不敢看他,手脚僵硬的坐在了一旁。
乌玉:“小田,你也去吃,这可是花了银子的。”
田荣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但他又觉得不妥,可听到殿下说花银子了,看那些侍卫也不像会动筷的样子,这浪费不就可惜了。
乌玉吃了点酒,浅色的嘴巴变成了水红,他托着下巴,歪头看向凌风,眼神示意了下。
凌风环视了一圈,垂眼径首坐在了乌玉对面。
旁边的侍卫眼睛瞪大,下意识站了起来,但见殿下什么也没说,那侍卫又悻悻坐了回去。
凌风不经意瞥了那侍卫一眼。
也许是巧合,又或许是无意间视线相碰,侍卫皱了皱眉头。
不久前,雅间里,纪明重随意望了眼,眼神突然顿住,心中惊疑不定。
那不是御前的侍卫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见他望着外面久久未动,好友顺着目光看了眼。
只看到了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侍从,围在中间的人看不见,他眼中带了点趣味,揶揄道:“这是哪家的公子,竟比端王府世子还要……”
端王府的安乐世子,每次出行都很高调,京城的众人多有调侃。
纪明重脸色一白,急忙出口打断:“慎言!”
不管那人是谁,都不是他们能议论,这话要是传出去,难保不会生事。
颜昭看出他脸色不对,立刻止了声音,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边。
仔细一看,还真看出了点不对,他心下有了隐隐的猜测,庆幸自己没妄言出声。
此时,见那些侍卫散开,露出了中间的人。
颜昭手指微扣,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他是谁,怎么从未在京城见过?”
纪明重:“他就是那位九殿下。”
这般容貌身姿,除了宴会上那遥遥一见的九殿下,再没有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