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北京裹着彻骨寒意,胡同口的老槐树落尽最后一片枯叶,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呻吟。"夜归人酒吧" 内,暖黄的灯光映着蒸腾的雾气,却暖不透陈沫发凉的指尖。他盯着吧台角落积灰的吉他盒,琴盒边缘翘起的草莓熊贴纸在气流中微微颤动,像极了他此刻摇摇欲坠的情绪。
"陈哥,有客人点 ' 午夜迷踪 '。" 周薇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目光不时瞥向蜷缩在角落的曹飞。自从那晚对峙后,曹飞连续三天泡在酒吧,醉倒在同一张卡座,胡茬爬满下颌,眼神空洞得如同破碎的镜面。陈沫往雪克壶里丢进冰块,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他想起曹飞曾说这杯酒的蓝色像极了林夏的眼睛。
后厨传来老李切菜的咚咚声,案板上的羊肉被剁得细碎,混着花椒与八角的香气涌进大堂。陈沫调酒的动作突然顿住 —— 曹飞正歪着头,对着空气举起酒杯,喃喃自语:"林夏,你看这酒..." 话音未落,酒杯便脱手坠落,在木质地板上炸开晶莹的碎片。陈沫冲过去时,碎玻璃己划破曹飞的掌心,鲜血滴落在他磨破的牛仔裤上,晕开一朵朵妖冶的花。
"别动。" 陈沫的声音发颤,扯下围裙按住伤口。曹飞温热的血透过布料渗进掌心,这个温度如此熟悉,却又陌生得可怕。记忆突然闪回大学宿舍,那时曹飞打篮球擦伤膝盖,也是这样乖乖任他擦拭碘伏,笑着说 "陈沫比我妈还啰嗦"。而此刻,曹飞却猛地抽回手,撞翻了一旁的盐罐,白色晶体如雪崩般撒落。
"你疯了?" 陈沫的怒吼惊飞了窗台上栖息的麻雀。他攥着曹飞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为了个真相,连命都不要了?"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曹飞涣散的眼神突然聚焦,他盯着陈沫泛红的眼眶,喉咙里发出破碎的笑:"我的命... 早就和林夏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吧台另一端,大周默默将首播设备收进储物柜。屏幕上还残留着曹飞昨夜在肖白公司的演出画面,银色耳坠在聚光灯下晃得人眼疼。周薇抱着急救箱过来,指尖触到陈沫冰凉的手背:"陈哥,你的手..." 话音未落,曹飞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落在她粉色围巾上。
"送他去医院。" 陈沫的声音冷得像冰。当他弯腰抱起曹飞时,对方轻得惊人的体重让他心脏猛地抽搐 —— 这个曾经在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曹飞的头无意识地靠在他肩头,呼吸间带着浓烈的酒气,却又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那是陈沫偷偷买给他的同款。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夜空时,陈沫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还在流血。他站在急诊室外,看着周薇举着缴费单奔跑的背影,突然想起储物间里那封未寄出的情书。信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晕染,那句 "我宁愿你永远活在谎言里" 在记忆中反复灼烧。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肖白发来新消息:「今晚音乐节,他必须出场。」
凌晨三点,曹飞在输液中醒来。陈沫坐在病床边,数着吊瓶里缓慢滴落的药水,就像数着过去十年里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曹飞的目光扫过他缠着绷带的手,突然开口:"那天在码头... 你说的话... 是真的?" 这个问题让空气瞬间凝固,陈沫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想起胡同里那棵老槐树,想起无数个为他留灯的深夜,最终只是别开脸:"好好养病。"
返回酒吧时,晨光正刺破云层。陈沫推开店门,看见吧台角落的吉他盒上落了片雪。他轻轻拂去雪花,琴盒表面林夏画的爱心己经褪色,边缘处露出他修补的痕迹。手机再次震动,肖白发来曹飞在医院的偷拍照片,配文:「用真心换真心,最愚蠢的赌局。」他删除消息,打开储物柜,取出那把布满裂痕的吉他 —— 琴弦早己锈断,却仍倔强地保持着拥抱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