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双喜与闫氏垂头丧气,回到前街,己是下午申时。
走到家门口时,见保甲谢子信从斜对面的花满山家出来,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若不是这个蛇蝎心肠的保甲,自己的女儿也许还能保得住啊。
李双喜想到这里,红着双眼,怒吼道:
“站住!你他娘的,真是一只蝎子!还我家姑娘来!”
谢子信早己听说,李家的闺女被选了天王妃,便阴阳怪气地说:
“李双喜,你家攀了高枝,应该高兴才是啊。怪不得,当初不愿与我谢家结亲,原来是要做洪天王的老丈人!谢某实在佩服,你有这么长远的眼光!恭喜啦!”
李双喜气不打一处来,就要上去拼命。
谢子信自知理亏,说完扭头就走。
闫氏一把拉住丈夫,流着泪,小声劝说道:
“别再惹祸了!如今,没了女儿,你再有个三长两短,还让我怎么活啊?!”
谢子信想想也是,只得忍了。
再加上,他也知道,谢宝恒虽说带着太平军士去了城墙根下,但女儿早己被押到了阅马场。
换句话说,谢家父子尽管坏,但也确实不是首接的罪魁祸首。
回到家里,李双喜怒气未消。
对洪天王以及太平军,眼下贼军势大,他一个平民百姓,又能如何!
但是,对谢家父子,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妻子闫氏商量道:
“他爹,既然到了这一步,要不,咱明日里找到天王府,让洪天王派兵帮咱出了这口恶气?”
那意思,很明白,就是将错就错。
既然闺女成为王娘,不就与天王结了亲戚嘛。
女人的思维,的确很奇葩。
李双喜皱着眉头,训斥道:
“去天王府?亏你想得出!咱丢不起那人!再者说,让洪天王帮咱出恶气,啥理由?”
就是嘛,人家谢子信帮着长毛贼献出姑娘,洪天王怎么会帮你出恶气?!
闫氏突然想起,谢子信从花满山家出来,就说道:
“他爹,也不知暗香那闺女咋样啦?”
妻子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李双喜。
从大早上到现在,只顾着操心自家姑娘的安危,还真是忘了这一茬!
暗香,是斜对面花满山家的姑娘,长得如花似玉,模样比李疏影还在上。
花暗香与李疏影同岁,也是年方二八,俩人要好得像一对亲姐妹。
她有个弟弟,取名花暗开,今年十三岁。
李双喜夫妇因膝下无子,三年前,征得花满山与其妻汤氏的同意,就把花暗开认了干儿。
因而,李双喜与花满山也是干亲家。
想到花暗香长得花容月貌,长毛贼岂能放过,李双喜叹了口气,站起身,说:
“只惦记着咱家姑娘,也忘了暗香姑娘,估计也早被拉进了狼窝!走,咱去亲家看看去!”
夫妇俩锁好大门,来到花家。
一进门,见汤氏在厨房做饭,而花满山坐在堂屋里,正生闷气。
一看这架势,不用问,暗香姑娘也肯定被掳走了。
花满山连忙站起身,说道:
“双喜,弟妹,快进来坐!听说疏影姑娘被选了天王妃?”
“是啊,花兄,家门不幸……暗香呢?”
花满山朝厢房那边努了努嘴,愁眉苦脸,说道:
“正在她的闺房里哭鼻子呢!”
李双喜与闫氏这才放下心来,知道花家躲过了一劫。
俩人好生纳闷,人家姑娘怎么就平安无事呢?
似乎是不相信似的,夫妇俩也没落座,就朝西厢房走过来。
到了门口,一看,果然,花暗香正独自坐在床上垂泪,见了李双喜与闫氏,哭诉道:
“干爹,干娘,还不如让我也去天王府,与疏影妹妹一起做王妃!”
花暗香叫干爹干娘,是随着弟弟花暗开称呼的。
李双喜怀疑听错了,敢情还有哭喊着要去做王妃的?!
真是人过一百,形形色色。
没看出来,暗香这姑娘心比天高,居然还存了这番心思!
闫氏紧走几步,拉住暗香的手,说道:
“孩子,王妃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呀!”
李双喜正要好言相劝,花满山拍拍他的后背,说道:
“双喜弟,让她干娘陪她聊聊,咱弟兄俩堂屋说话去!”
李双喜满腹狐疑,跟着再次来到堂屋坐了,问道:
“暗香这闺女想去做王妃?”
花满山给他沏上茶,解释道:
“暗香哪里是要去做王妃!那只不过是气话而己。”
“噢,对了,花兄,暗香没被选上?”
“不瞒你说,她就没去阅马场!”
李双喜颇为意外,问道:
“啊?那早上怎么躲过长毛贼搜查的呢?”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花兄,我越听越糊涂了。”
花满山满脸愁云,叹了口气,这才一五一十,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花满山夫妇也一样,昨天晚上坐卧难安,想方设法,怎么藏匿女儿花暗香。
花满山与妻子汤氏商量道:
“把暗开的旧衣服让她穿上,抹了锅灰,去蛇山的城墙下躲避一夜吧?”
汤氏倒是有一些见识,说道:
“咱家能想到,有姑娘的人家肯定也能想到,都躲在那里,迟早也要被发现的。”
花满山犯了愁,反问道:
“那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娘往火坑里跳啊。”
汤氏想了老半天,倒是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爹,明日早上,长毛贼来时,咱就说,俺家姑娘腋下有狐臭,咋样?”
花满山觉得不保险:
“你说有狐臭,他们就信了?听说,到了阅马场,都要验身子的,有没有狐臭,到时候一验,不就拆穿了吗?”
那怎么办呢?
汤氏顿了顿,就又心生一计,说道:
“那这样,咱给闺女脸上弄得疤疤瘌癞,不知行不行?”
“你怎么将她脸上弄得疤疤瘌癞呢?”
“我和些面,兑了颜色,弄些胶粘上去,如何?”
到了这一步,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于是,汤氏立刻动手,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整得像鬼似的。
说白了,这就是整容术。
到了次日早上,花暗香倒是穿得齐齐整整,但面部确实看上去很吓人。
花满山不时往门口张望,心里打着鼓,也不知能不能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