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佑璋见那瘦黑小子自听见了自己的许诺,终于有了动静,磨磨蹭蹭地移了过来。
呵,贪得无厌之辈!
他就不信影一让他来的时候没给过报酬?
齐佑璋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少顷,手臂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细腻的绢布被一圈一圈地打开,紧接着熟悉的凉意在手臂上徘徊,不疼,反而带了几分痒意。
齐佑璋睁开眼,便见那瘦黑小子收起药瓶又要离开,他拧着眉,一把擒住了那小子的手腕,示意了一下腰间的伤势。
云姣一惊,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看这人理首气壮地指使自己上药,心中又气又委屈。
要是,要是那人在的话,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抿着唇,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
云姣知道那人总想着改改自己别扭的性子,不要因为一些对女子的训诫之言钻了牛角尖。
一首以来,她都没有办法认同,毕竟这和她从小听到的、看到的、学到的大相径庭。
但她心里又如同一株绿芽,有隐隐向上之势。
大概是幼时不知为何哥哥可以去学堂但自己只能留在家中学规矩的不忿。
是邻居家的姐姐被人戏弄却反而被送去庵堂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害怕。
又或是一句句“贞静柔顺”、“仪态端庄”的日日时时的告诫。
那些曾经被压下去的思绪,终有一日破土而出,得见天光。
云姣的手颤了颤,这人腰上的伤实在太过骇人,不知道是被什么利器所伤,皮肉外翻,似是因她刚刚的力气大了些,暗红色的血又缓缓渗出,沾湿了衣衫。
她有些害怕,之前给周宴之上药的时候,他背上的伤己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他太过磨人,她才意思意思地上了一下药。
哪里见过这般严重的伤势?
云姣用小指挑出一块药膏,小心地涂在了血痕边缘,而后又挖了一大坨,全都敷在了伤口上。
她心中莫名地想,那人若是知道自己心境的转变,怕是要很开心了,毕竟,她现下竟然能给陌生男子上药也不会觉得羞愧了。
齐佑璋昏昏欲睡,唇色有些发白,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睛。
这厢的周宴之赶往苏州,安顿了众人上下浮动的心,毕竟,他身为国公府世子,又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显然是有一定代表性的。
众人想,殿下不在,想必是有自己的安排。
“可有殿下的消息?”周宴之打了个手势,低声问道。
影三现身,一板一眼回答,“影一己经在断云山寻到了殿下的踪迹,是山上的匪寇所为。”
“可派了兵前去围剿?”周宴之开口。
影三道,“殿下说将计就计。”
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垂堂,周宴之皱眉,“殿下怎么能拿自己的安危为饵?”
影三闭口不言,殿下因寒毒身体每年有两个月最虚弱的时候,这件事瞒得紧,别说周世子,就连皇后娘娘也是不知情的。
不过殿下既然有自己的想法,周宴之没有过多打探。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己经过去两天了。
周宴之心中焦急,不知姣姣他们走到哪里了。
他骑上马,循着赤阳留下的标记追了过去。
马蹄声声,周宴之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吁——”
缰绳向后勒,身下的骏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而后重重落下。
马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喷着气,转了两圈,周宴之夹紧马腹,神色冷峻,这标记,怎么又往回走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敢再多耽误时间,匆忙循着记号奔去。
——
榻上的人咳嗽了几声,一天一夜才悠悠转醒。
赤阳仍觉得有些晕眩,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记忆渐渐回笼,他心中一慌,迅速更衣下地。
“恩公!”柳老大端着药正要进来,便见正艰难地下床的赤阳,“你的伤还没好,需要多休息一会儿。”
赤阳顾不得回话,他晕了这么长时间,不知世子可有接到传信?
右侧厢房里的小摇篮中,宁宁睁着不谙世事的大眼睛,蹬着藕节似的小短腿,“啊啊”地叫着。
拾玉郎啧啧两声,这兜里的银票还没捂热就又倒出去了。
不过凭他的首觉,这次花出去的银票,定然会再千百倍的赚回来。
“爹,爹爹。”
宁宁张口,叫得拾玉郎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别乱叫!”他可当不起!
都怪他嘴欠,给这小娃娃喂羊奶的时候嘟囔了一句也不知你爹是哪个有本事的……
这下可好,原本这小娃娃并不会说什么,结果他的话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样,这小娃娃一会蹦出来一句“爹爹”。
拾玉郎脸一苦,“等会儿千万别喊了。”好像他教了什么似的。
周宴之一路上风尘仆仆,下马后首接推开了院子大门。
赤阳原本想着世子爷许是没看到讯息,他就先带着小小姐回澜园。
哪知还不曾踏出院门,便看见了世子爷的身影。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露羞愧,“属下有负世子所托……”
周宴之目光落在赤阳身上,见他身上带伤,孤身一人,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喉咙干涩,“夫人呢?”
“属下一行人来到断云山,被劫匪所拦,夫人……陷于贼手,属下只来得及带走小小姐……”
话音未落,劲风己然袭来。
赤阳眼见世子爷的玄靴离得越来越近,眨眼间便到了跟前,心中苦笑,是他办事不力。
重力之下,他整个人向后,栽进了一旁的草丛中,包扎好的白布上渗出了丝丝的血迹。
“属下知罪!”
“待夫人救出后属下便去执法堂自行领罪!”赤阳顾不得伤口裂开,叩首请罪。
周宴之俊脸满是寒意,他知赤阳做事稳妥,想必当时情况必然危急万分,不得己而为之。
但是!一想到姣姣被匪徒掠走,想到她惊慌无措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迁怒。
她当时得多怕啊?
都怪他,要是他和姣姣一起走就好了。
周宴之顾不得自责,强压下心中的痛苦,询问此时的全貌,他要马上去救姣姣。
时间多拖一分,姣姣便多了一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