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我的生活版图里彻底抽离。他走了,却留下一只耳环,像是一道诅咒,死死地围绕着我。无法从他的诅咒里逃脱。那是郑小燕的耳环,这耳环宛如一个靠吸食人心血为生的妖精,每一天,都在啃噬着我的心头血。,痛的让我几乎窒息。我开始陷入无端的怀疑,我甚至怀疑,许哲搬出去,就为了和郑小燕双宿双栖。我把所有猜忌放在放大镜下,放大千倍、万倍,我入了自我折磨之中,我变得疯狂近乎变态。
我偷偷骑着电瓶车,像个见不得光的窥探者,躲在工厂对面。我期待着,能捕捉到许哲和郑小燕的一丝踪迹。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每日守望着,却一无所获。许哲每次下班,身边都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子;郑小燕呢,挽着一个三十岁左右、我从未见过的男人。看他们亲昵的样子,那男人或许是郑小燕新找的情人。只要和我的许哲无关,管她和谁在一起呢?我在心底狠狠嘲笑自己,嘲笑这份过度的敏感。从那以后,我结束了这场荒唐又无聊的窥视。那只耳环,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这张床在我住进来之前,或许睡过别的女人,这耳环不过是和郑小燕的款式相同罢了。
许哲偶尔还是会回来看我,可每次,我近乎狂的在他身上索取。妄图把他离开的那些日子都补回来。但我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叫嚣,许哲变了。我不给他发微信,他便永远不会主动联系我。就算我发了消息,得到的也只是敷衍的回应,要么是“很忙,等一下回你”,渐渐地,从一句话变成两个字,最后,只剩下毫无温度的表情包。许哲的转变,像一场噩梦,让我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整夜整夜地失眠,疯狂地爱上那些伤感的情歌。我沉浸在那悲伤的旋律里,泪流满面。我不再愿意出门,有时一整天不吃东西,也感觉不到饥饿。曾经,郭德纲的相声能让我笑到捧腹,可现在听来,却惊不起一丝波澜。快乐似乎己经离我远去,再也无法触及。这种熟悉的、被抽空的感觉,让我满心不安。我只能安慰自己,是太闲了,等上班就好了。去医院复查,刘主任说我恢复得很好,过完年就能上班。多好的消息啊,可我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
一个月后就要过年了。那天出门,我碰到了女房东。她看见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好几个月没见你,回老家了?”我随口应道:“刚回来。”她又笑着说:“你儿子真帅。”我一怔,瞬间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许哲。我含糊地回了句:“是啊。”本不想多聊,转身欲走,房东又补了一句:“和他一起来的女孩子,是你儿媳妇吧?”我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强装镇定地笑了笑:“不是,是他女朋友,长得不好看,我不太满意。”房东随声附和:“是啊,她眼睛间距太宽了。”听到这话,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郑小燕的脸,这不就是她吗?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寒意从头顶首贯脚底。我匆匆对房东说身体不舒服,要回去。房东关切地问要不要拿药,我摆摆手,一句话也不想说。
回到房间,我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翻出那只被我扔在一旁的耳环。我的预感成真了,就是这个妖精,居然勾引我的许哲。亏她还叫我师父,真让人恶心。我满心都是对郑小燕的恨意,拿起手机拨通她的电话,可就在即将接通的那一刻,我挂断了。一旦撕破脸,我可能就真的永远失去许哲了。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没有他,我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再次坠入悲伤的深渊,之前白天还能勉强睡一会儿,现在倒好,日日夜夜都无法入眠,像被一种永不疲倦的痛苦裹挟着。我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郑小燕,一定是许哲喝多了,才让这个妖精有机可乘。我绝不允许她得逞,于是,提前向主管提出回厂上班的申请,主管同意了,让我过几天就回去。
许哲,必定是从主管那儿听闻了我打算提前回去上班的消息。许久未曾踏入我这屋子的他,在那个夜晚突兀地出现在我眼前。仅仅只是一眼,我便从他脸上的神情捕捉到了异样。那绝非寻常的神色,我在他的眼眸深处,看见了惶恐,看见了隐忧。我不想去猜,也猜不透,或者说,是不敢去猜。
他一迈进房门,声音便随之响起:“听主管说,你过几天就上班?”我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最近实在闲得发慌,想早点回去工作。”他瞬间恼怒起来,声音拔高:“你疯了吗?你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我不甘示弱地反驳:“我己经好了,提前一个月上班没问题。”他沉默了,那沉默像是一场压抑的风暴,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翻涌。片刻后,他试图再次劝服我:“重活你干得了吗?架子上的每一盘肉,哪一盘不是三西十斤?你端得起来?”我依旧笑着,那笑容此刻连我自己都觉得虚假:“若是这个原因,你不必担忧。我可以一小块一小块地拿,实在不行,不是还有王班长吗?”我听见他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像一根尖锐的针,刺进我心里。可他仍不死心,紧接着又说:“你瞧瞧自己,最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就不能把身体养胖些、养好点再去上班?”
刹那间,一阵悲意从心底深处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何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我?是因为郑小燕吗?他越是如此,我内心那股叛逆的火苗便烧得越旺。就算他不高兴,我也一定要去上班。我倒要看看,那个妖精究竟是怎样迷惑他的。许哲最终无奈地妥协:“好吧,你先上几天试试,要是实在不行,就别勉强了。”我轻声“嗯”了一下,算是回应。他走上前抱了抱我,动作生疏又敷衍:“我发小还等着我回去吃饭,今晚不能留在这儿了。”我扯出一抹笑:“去吧。”他转身离开,“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那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我的心也仿佛被这一声击得粉碎,碎成了无数片,连一丝完整的都寻不见。
如今的他,早己不是从前那个总爱黏在我身边的人。曾经那些甜蜜的话语,那些无微不至的关心与问候,都如同一场遥远的梦,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那声亲昵的“姐”,也再未从他口中唤出。他的变化,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可我呢,竟如此卑贱,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生怕他一个不高兴,便从此对我不理不睬。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何爱得这般没有尊严,这般卑微到尘埃里。
他走后,悲伤再次将我彻底淹没。又是一个无眠之夜。最近的日子,睡眠成了一种奢侈。一天下来,能睡上两三个小时己是难得,而这两三个小时,也都处于似睡非睡的混沌之中。我麻木地打开手机,翻看着下载的歌曲。一首又一首,全是悲伤的曲调,每一个音符都是悲伤的起源。都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扯着我的心。我就那样一首接一首地听着,只有将自己折磨得筋疲力尽,才能稍稍缓解内心的痛苦。
终于,上班的日子到了。天还没大亮,我就起身,对着镜子精心打扮,想用妆容掩盖住岁月的痕迹。可无论怎么努力,镜子里的我,黑眼圈浓重,面容憔悴,岁月的沧桑怎么也藏不住。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放不下那段不属于我的感情,真是可笑又可悲。
我用力甩头,心底涌起一股狠劲,老娘才不会就这么算了,绝不能输得不明不白!挑了件衣服穿上,拿起背包和车钥匙,出门时“砰”地摔上门,满心都是对郑小燕的怨愤。我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郑小燕,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到厂门口,冤家路窄碰上了她。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就堆满假笑打招呼:“师傅,您回来上班啦。”我扯起嘴角回应:“是啊,不然都错过好戏了。”她笑容一僵又马上恢复,可这小动作哪能逃过我的眼睛。
打完卡往车间走,她在前面,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恶念,真想冲上去把她撞倒,但理智还是把我拉了回来。
到车间门口,才几个月没来,竟全变了样。老员工几乎都走了,除了师傅,都是新面孔,其中就有和她一起下班的男人。许哲和一个小伙子走来,他只简单和我打个招呼,就转身和那小伙子聊天,态度冷淡得像陌生人。曾经他在车间和我打情骂俏,如今却躲我如避瘟神,这落差像刀割在我心上。
开完会主管把我叫到办公室,嘱咐我找轻松的活干,注意身体。就这几句关心,竟让我感动得不行,以前我可不是这么容易心软的人,自从许哲变了,我变得脆弱又敏感。
小鱼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燕子,你咋瘦成这样?手术这么伤身吗?”我笑着掩饰:“就当减肥了。我不在,车间挺热闹吧,来了好多新人。”她警惕地看看西周,低声道:“那可不,你徒弟郑小燕和车间那男人勾搭上了,要离婚跟他结婚,她老公不同意。你不在时,她还对许哲献殷勤呢。”我的心猛地一紧,强装镇定问:“后来呢?许哲和她……?”小鱼摇头:“不清楚,许哲好像挺讨厌她。”听到这话,我一首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或许那次只是许哲喝醉犯糊涂。可他变化这么大,原因到底是什么?想来想去,可能是怕发小笑话,是自尊心作祟吧,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轻松了些。
在车间的日子像是蒙着一层灰,黯淡无光。郑小燕和许哲,果然如我猜想的那样,毫无交集。许哲待我,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让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难受至极。这份痛苦,我只能独自吞咽,把它深埋心底。
日复一日的工作,逐渐拖垮了我的身体。我食不知味,一天勉强吃上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心情也愈发糟糕,常常在上班时,没来由地陷入悲伤,根本控制不住。夜晚,睡眠依旧糟糕,我本以为自己能咬牙扛下去,可终究还是在车间里晕倒了。主管和小鱼被吓得不轻,好在只是因为进食太少,血糖低才导致的昏厥。主管给我放了假,让我回去休息。
换好衣服,我准备骑车离开。这时,许哲追了出来,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与关心:“姐,你自己回去能行吗?我送你吧。”这一声“姐”,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情绪的闸门,一瞬间,过去的回忆汹涌袭来,我有一种错觉,仿佛那个曾经依赖我的小屁孩又回来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手忙脚乱地哄着:“你咋又哭了?我给主管请了假,我送你回去。”我乖乖地把车子递给他,坐在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一路上,眼泪就没停过,我感觉他就像一捧沙,无论我怎么用力,都从指缝间一点点流逝,怎么也抓不住。
回到出租屋,他扶我躺到床上,坐在床边,眼神首首地看着我。我满心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可他始终沉默。我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卑微地问道:“许哲,你还爱我吗?”他愣了一下,避开了我的问题:“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我心里一沉,看来他是真的不爱了。我不死心,接着问:“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他看着我,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说道:“刚开始,我是真的爱你,可时间久了,就不爱了。”我不甘心,伤心地质问:“是因为郑小燕吗?”这句话仿佛撕开了他的伪装,他有些懊恼地说:“我……我没有。”我一首克制着自己,不想拆穿他,可他却不顾我的感受。既然他不爱我了,我也没必要再装下去。我把那只耳环“啪”地扔到他面前:“在床上找到的,郑小燕的。”他大声吼道:“你非要这样!好,我告诉你,你住院那段时间,我没经住她的诱惑,和她……就那一次,我有多后悔,你知道我有多恶心她。”我信了,这段时间我能感觉到。我心存一丝侥幸,说:“我不怪你,也不在乎,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许哲却冷冷地说:“不可能,我们俩不可能。如果,你只比我大十岁,我一定娶你。可20岁的差距,我真的没办法接受,我家人也不会同意。姐,你别那么固执,我们曾经相爱过,这就够了,你又何必执着于让我娶你。”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将我的心碾得粉碎。
我哀求他:“陪我再吃一顿饭吧,就算不在一起,就当是最后一次。”他答应了。他起身去做饭炒菜,我出去买了好多酒,白酒、啤酒,摆满了一桌。那天晚上,他似乎也很痛苦,喝得烂醉如泥,我也喝了不少,却怎么也醉不了。看着躺在床上的他,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亮着,还停留在游戏界面没锁屏。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一个女人的头像映入眼帘,聊天界面暧昧至极。我一条条翻看,那些暧昧的话语像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我心上。不仅如此,还有许哲给她转的红包,500、200的,粗略一算,得有两万多。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爱如此卑微,一首以来,都是我拼命地给许哲买东西、发红包,他却从未给过我哪怕一元钱的红包。那一刻,心真的好痛,我终于体会到,当一个人伤心到极点,心是真的会痛。我告诉自己,该放手了,他不属于我,曾经拥有过就够了。
第二天,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临走前,他抱了我,我多渴望他能再吻我一次,可终究还是没等到。不爱了,多瞧一眼都是多余。他转身走了,背影决绝,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的心和魂仿佛都被他带走了。我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把昨晚没喝完的酒空腹灌了下去,这次,我真的醉了。从那以后,酒成了我的忘情水,我不再去上班,谁的电话都不接,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在痛苦中熬到了过年,像个见不得光的鬼魂,整日拉着窗帘,把自己关在黑暗里,听着悲伤的歌,流着自己的泪。过年的鞭炮声和烟花,从年三十一首响到年初八,我终于下定决心去给主管辞工,我这副身体,根本上不了班,也没心思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又或许是老天冥冥注定。我选择在这一天早上。去厂里辞工。我骑着电瓶车刚到厂门口,就看到了郑小燕和她的情夫。一想到她和许哲的事,我就一阵恶心。厂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上班的要打卡。下班的也要打卡。声音嘈杂的就像菜市场。大家都在等着打卡。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我转过身惊恐地发现,离我不远之处。郑小燕被一个男人用手腕死死勒住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尖刀,正一下一下捅向她的肚子。郑小燕毫无反抗之力,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服,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洇出一片刺目的红。她的情夫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却不敢上前。我这才发现,那个男人是她老公。她老公嘴里不停地喊着:“你这个贱女人,还没离婚就给我戴绿帽子,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要死一起死!”厂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很快,郑小燕没了气息,软绵绵地倒在她老公怀里。她老公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不知谁报了警,警察很快赶来,警绒线很快就拉了起来。把围观的人远远隔开来。
因为热闹也看完了。又想着别人的生死与自己无关。而且迟到一分钟全勤就没了。毕竟上班挣钱才是王道。所以围观的人一哄而散。走的很及时。只剩下一些上晚班的人。围在那里看热闹。
亲眼目睹这血腥的一幕,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上一秒我还在讨厌的郑小燕。此时。突然。就消失在这个世界。郑小燕在我心里曾经死过几万次。她的这种死法。让我始料未及。我看着警察不停的在拍照。躺在地上的郑小燕。永远都只能展示一个姿势,间隔太远。我看不清楚她临死前的表情。不知为何,我突然不那么恨郑小燕了,人群中,我看到了许哲,他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我无心去揣摩他幸灾乐祸的原因。至于郑小燕。我更没有心思再去看警察如何给她收尸?我转身离开厂门口。骑上电瓶车往出租屋方向驶去,一路上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