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周以安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知道最痛的是什么吗?”她抬起湿润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是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我,却还对我说要对我负责,承诺会对我好。”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攥紧的拳头里,指甲在掌心留下西个月牙形的红痕,“他毫不知情,这些都是我强加给他的。那晚……我像个卑劣的小偷,偷走了不属于我的东西。”
她不后悔自己做的事,但她后悔让局面变成这样,后悔让岑英齐为难煎熬。
岑言齐望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喉咙发紧。她起身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像抱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傻姑娘,我哥那个闷葫芦,你该早点把心意告诉他的。”
周以安闭上眼,两行眼泪无声滑落,但她还是倔强地摇头。
喜欢他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想拿这份感情去绑架他。
不然,她昨天也不会拒绝他要负责的心意了。
岑言齐回家时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了。齐凌晓看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翻:“言言?怎么了这是?”
“跟阿宴吵架了?”岑老爷子放下报纸,老花镜后的眼睛透着担忧。
岑言齐还没开口,齐凌晓就先摇头:“不会的爸,阿宴疼她还来不及呢。”
岑老爷子点点头,拉着孙女的手坐到沙发上:“言言乖,告诉爷爷,谁欺负你了?爷爷帮你出气!”
“真的吗爷爷?”岑言齐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
“当然!”老爷子拍了拍龙头手杖,声音洪亮,“我老头子的孙女,还轮不到别人欺负!”
岑言齐破涕为笑,“那……我要告状。”
齐凌晓和老爷子对视一眼,神情紧张起来。
还真被欺负了?
“是谁?你说名字,爷爷这就去教训他!”老爷子作势要起身。
岑言齐低头沉默片刻,忽然摇头:“算了……不告了。”
这怎么行!”齐凌晓急了,“到底怎么了?谁让你这么难过?”
“妈妈,”岑言齐深吸一口气,“麻烦您给哥哥打个电话,让他晚上回来吃饭……我想跟他聊聊。”
齐凌晓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好,那你们兄妹好好说。”
岑言齐来回跑一趟,又加上为周以安伤神,现在只觉得有点累,她跟爷爷和妈妈打了个招呼就上楼休息了。
夜色渐沉,岑家老宅的餐厅灯火通明。
岑英齐推门而入时,呢子大衣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他一眼就看见妹妹坐在餐桌前,低着头一勺一勺喝汤,连他进门都没抬头。
“爷爷呢?”他边脱外套边问。
“去老战友家下棋还没回来,爸妈过去接他了。”岑言齐声音平静,却连勺子都没停。
“阿宴呢?”
“他晚上有重要的宴请。”岑言齐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面前的汤碗。
岑英齐皱眉,坐到妹妹对面:“言言,出什么事了?”
岑言齐终于放下勺子,抬头看他,目光像要穿透他平静的面具:“哥,我早上去了以安家。”
岑英齐拿筷子的手顿在半空。
“你...你都知道了?”岑英齐声音发涩。
岑言齐摇头:“我知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哥,你都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岑英齐皱眉,脸上写满困惑。
岑言齐想到周以安今早说自己“像个卑劣的小偷”——那哪是偷,分明是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双手捧着递了出去。
忍不住眼眶又有些发热,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泪意,低头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慢慢深呼吸调整情绪。
“哥,你知道以安为什么拒绝你吗?因为她不要你为了愧疚而施舍的感情,她不想自己十年暗恋,最终变成束缚你的道德枷锁。”
岑英齐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不像话:“她……告诉你的?”
岑言齐没有回答他,她双手攥紧了餐巾布,声音轻得像羽毛,“哥,她喜欢你整整十年,不是一天两天。”
岑英齐僵在原地,像被这句话钉住了。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哥,她不要你的愧疚,她要的是——”
“真心。”岑英齐哑声接话。
空气凝固了几秒。
岑言齐看着哥哥脸上罕见的茫然,忽然觉得心疼——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哥哥,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放缓了语气:“以安说,喜欢你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想拿这份感情绑架你,所以才拒绝你。”
“哥,以安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那就像她说的那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总比为了所谓的负责勉强自己跟她在一起强。”
周以安平时看着没心没肺,实际她有着自己的傲性。
岑英齐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指节发白。
半晌,他低声道:“我明白了。”
他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声响,像一声叹息。
岑英齐站在窗前,路灯的光斜斜地切进餐厅,把他一半身子留在阴影里。他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梧桐树,伸手推开半扇窗,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
“哥?”岑言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岑英齐自嘲地笑了笑,“言言,我那天跟她说的,也是真心话。”
他转过身,双眼微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我是认真想给我们一个机会试着相处,可我也不能骗她,在此之前,我确实只把她当妹妹。”
岑言齐看哥哥这样,心里又心疼又难过,她轻声问:“那你现在知道了,打算怎么办?”
岑英齐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餐桌前,拿起那杯己经凉透的茶,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像在斟酌什么。
“言言,”他忽然开口,“你觉得……我配得上她的喜欢吗?”
他本以为自己足够认真、足够有诚意去处理这件事,可面对周以安十年不为人知的爱,他突然觉得自己以为的诚意方案,还是太轻率了。
这个问题太轻,却又太重。岑言齐一时语塞。
“哥,”她最终说道,“感情里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愿不愿意。”她顿了顿,声音放柔,“以安愿意了十年,可能还会有下一个十年。”
岑英齐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半晌,他放下茶杯,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