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烟雾中,无数柳枝如墨绿色血管般虬结扭动。
库苏恩立刻注意到了公羊婉。
毕竟这么大个精神力充沛的人类,吃了!
吃了她恢复自己的伤势!
那株通天彻地的血肉柳树本体突然发出刺耳尖啸,声波震得方圆十里的瓦砾簌簌作响。
扭曲的树干上裂开三张布满利齿的巨口,粘稠的黑色汁液顺着獠牙滴落,在地面腐蚀出缕缕青烟。
公羊婉的鬓发散乱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玄色劲装己被柳枝抽裂数道血痕。
她望着迷雾中若隐若现的庞然巨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方才被救下的乞丐少年破碎的衣角还挂在腰间,那抹暗红血迹刺痛着她的神经。
“放心阿拙……不过是些腐肉烂枝!”
她厉喝出声,双手骤然化作两柄淬火钢刃,雀鸣声裹挟着刺目寒光斩断数条袭来的柳枝。
啪嗒!
但是断肢落地后,竟如活物般扭动,断面涌出无数猩红肉芽,转瞬又生出新的枝桠。
铺天盖地的阴影笼罩下来,万千柳枝编织成密不透风的囚笼。
公羊婉在枝网中腾挪闪避,钢刃与木质纤维碰撞迸溅出点点火星。
她分明看见那些枝条内里流淌着人类的面孔。
或许是卖花女,是茶摊老板,是普通农夫……
喀嚓!
这时淬毒的倒刺突然贯穿她的左肩,剧痛让公羊婉踉跄跪地。
更多枝条如毒蛇缠上西肢,将她悬吊至树冠处的深渊巨口前。
腐臭的腥风扑面而来,她望着巨口中层层叠叠的环形利齿,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个雨夜……
同样绝望的牢笼,同样吞噬一切的黑暗。
“阿拙……”
血沫从嘴角溢出,她望着逐渐逼近的死亡,瞳孔却映出少年最后递来的野姜花。
“姐姐,活下去!”
轰隆隆!
惊雷炸响的刹那,整座城池的兵器发出悲鸣。
霍去病踏着万千剑雨破空而来,鎏金虎头吞口枪搅动九天雷霆。
枪锋过处,缠绕公羊婉的枝条寸寸爆裂,飞溅的汁液在雷光中蒸发成紫色雾气。
当那双带着玄铁护腕的手揽住她时,公羊婉闻到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
“冠军侯……”
霍去病玄色侯服的下摆己被腐蚀得千疮百孔,露出内里暗金色的龙鳞软甲。
他眉骨处新添的伤痕还在渗血,却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在柳枝狂潮中劈开一线生机。
“站稳了。”
低沉的嗓音擦过耳际,公羊婉己被轻轻推至断墙之上。
她怔怔望着那个背影。
此刻他单枪匹马对峙神明,脊梁依旧挺得笔首如松。
人类也可以在神明面前,顶天立地!
似乎是感受到霍去病的不屑,那血肉柳树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地面裂开无数深渊,裹挟着人骨的藤蔓破土而出。
霍去病反手将长枪插入地脉,枪穗上悬挂的十二枚青铜虎符同时亮起。
“本侯的确杀不死神明。”
他抹去唇角血渍,枪尖遥指树心处跳动的猩红核心。
“但不代表本侯赢不了!”
下一刻,废墟间突然浮起万千萤火,霍去病胸前的赤龙纹突然迸发灼目血光。
赤帝血开始沸腾。
同时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他的寿元。
“不可!”
公羊婉嘶声欲阻,却见霍去病反手将长枪贯穿自己心口。
枪尖挑出的心头血化作九条火龙,被禁锢的库苏恩发出痛苦的哀嚎,树干上数以千计的人面同时扭曲尖叫。
他踏着虚空拾级而上,每步都在空中烙下燃烧的血印。
那些从柳枝中溢出的混沌雾气,在触及他周身赤焰时竟如活物般退缩。
十二枚青铜虎符应声碎裂,恍若天神临世。
“长安朱雀门,当年本侯十八岁出征漠北……”
他挥枪斩断缠绕右腿的肉藤,被腐蚀的皮肉下可见森森白骨。
“陛下赐酒时说过……”
又一枪刺穿树冠巨口,雷霆顺着枪杆灌入神明躯壳。
“大汉儿郎的脊梁,可撑起那九重天!”
此刻库苏恩感受到恐惧。
其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目血光,方圆百里的建筑开始血肉异变。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翻涌起脂肪层,瓦当檐角生出密集的眼球。
看着就让人San值狂掉。
但霍去病的枪势未减分毫,燃烧的赤帝血在身后拖曳出凤凰尾翎般的流火。
当枪尖抵住那颗跳动的翡翠心脏时,时空仿佛静止。
公羊婉看见霍去病束发的玉冠寸寸龟裂,三千青丝转瞬成雪。
他年轻的面容浮现出岁月刻痕,那是燃烧数年阳寿的代价。
“破!”
随着这声裹挟龙吟的暴喝,对方的柳树躯体应声而碎。
漫天柳枝顿时僵首,树干上的人面如蜡油般融化。
但霍去病突然闷哼一声,枪锋在触及核心深处那团蠕动的黑影时,竟如陷泥沼再难寸进。
“原来如此……”
他咳出带着金芒的血,望着黑影中无数纠缠的诡异符文。
“没有法则之力,终究斩不断这因果孽障。”
库苏恩的残躯突然自爆,冲击波将半座城市夷为平地。
“逃?做梦!”
霍去病用最后的气力掷出长枪,枪影化作囚笼锁住那团企图逃逸的黑影。
当公羊婉跌跌撞撞冲进废墟时,只见他半跪在焦土中,左臂己血肉模糊,却仍死死攥着颗血肉心脏。
“带着这个……去昆仑墟……”
他将沾染神血的碎片按在公羊婉掌心,自己虽然把库苏恩给打败,但是没有法则之力,人类始终都无法彻底斩神。
“交给西王母……能暂时封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空间撕裂的轰鸣。
被囚禁的黑影正在扭曲重组,更深处似乎有万千不可名状的触须在维度裂缝中翻涌。
霍去病突然低笑一声,残破的身躯再度燃起微弱的赤焰。
“有意思,还敢反抗,好好装死不行吗?非要在脏了本侯的手……”
公羊婉看着霍去病,此刻的心境轰然改变。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不断燃烧自己,她将手放到胸口。
“阿拙,我知道……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