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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川问的是肯定句，只因初遇林鹰，他其实看到了对方见到余西时，眼里一瞬的惊愕。
林鹰：“认定的事实你还问我？”
裴知川：“你只有回答是与不是的资格。有人给你看过余西的画像。”
“……是。”林鹰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注意力集中之后，他的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趴在人类的脚下，强忍着一把掀翻那男人的冲动，不断安慰自已，族民的性命拴在他身，这窝囊气必须得受。
裴知川只一眼就猜出他在想什么，嗤笑一声，随即又问：“对方承诺你，杀掉余西，就帮你救回村民？”
林鹰：“是。”
裴知川：“还有其它该说的吗？”
林鹰：“不是……没有。”
裴知川微微颔首，慢条斯理地清理着鞭子上的血肉，不开口，也不再看林鹰一眼。
安静等待命运的降临最可怕，林鹰暗自腹诽：这人怕不是活阎王，折磨人的手段一套又一套。
他牵挂着鹰群的安危，只得硬着头皮道：“我用我的命换鹰群的命，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裴知川闻言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收回目光继续擦拭长鞭，淡淡道：“你的命很值钱？我是在给你时间思考，鹰群的性命，到底值得你以怎样的消息来换。当然，你也可以继续闭口不言，只是那些小鹰……唉，听天由命吧，毕竟它们也没得选择。”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鹰是真的没胆子继续装下去：“你不就是想知道有关蒙面人的消息吗？你为难我一只鹰有什么用？”
裴知川：“我可以不为难你，前提是你未曾动过歪心思。关于那人，知道的都说出来，你多拖一刻，受伤的小鹰就会多死一个。”
裴知川脸上的笑意尚在，可落在林鹰眼里却是满满的威胁。他纠结得抓耳挠腮，一咬牙道：“那人是女的，而且毁了容！”
裴知川擦拭长鞭的手一顿，重新系回腰间：“你见过她的脸？”
林鹰被他忽然阴沉下来的语气冷得头皮发麻，立刻摇头道：“她戴了面具，但不小心漏出了额角，上面全是黑乎乎的纹路，像是用墨汁画上去的……树枝。”
“还有其它要说的吗？”
林鹰：“这次真的一点都不剩了。”
裴知川将脏了的布料扔回他身上，指着卿玄道：“那群小鹰在他手里，剩下的事，你们自已解决吧。”
说罢，他走回树下将沉睡的余西抱进怀里，他分明已经给她吃了止血丹，可满身的伤口仍在渗血，没有愈合的迹象。
“团子，陆生唤你过去。”他支开陆明月，咬破舌尖靠近余西，停在她唇瓣之上一指宽的位置。
一滴血自他口中滑落，恰好滴入余西微张的口中。随后，她身上的伤痕泛起丝丝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道不太明显的痕迹，铺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
裴知川轻轻地把自已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之上，自责道：“对不起，又害你受伤了。”
是夜，林鹰左思右想，也想不通那活阎王看起来视余西为珍宝，而他害了他心尖上的人，怎么还能逃过一命。
白日，卿玄将鹰群还于他手，他惊讶于族民只是受了轻伤，一只都没死掉。这几人的手法远不及黑衣人半分狠辣，也正因此，林鹰心里的愧疚之感疯狂增长。
林鹰：“我他爷爷的真不是人啊！”他半夜起身，狠狠扇了自已一耳光，心里瞬间舒坦多了。
脸颊的胀疼痛让他浆糊一样的脑子清醒片刻，他眼睛忽地亮了亮，赶紧去林子中心的一棵树下，挖出了封存多日的锦盒。
林鹰扫去盖子的泥土，一瞄那里的东西：“还在还在，老子这回可要立大功了。”
他捧起盒子，偷偷摸摸溜入裴知川一行人下榻的庭院：“恩人，你们睡了吗？”
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猫头鹰时而在枝头发出咕咕的叫声。
林鹰佝偻着魁梧的身子，迈着碎步躲至窗边，他掀开一点窗缝，把嘴伸到窗边：“恩人—你睡了吗？”
“睡了。”白日里瘆人的嗓音自他耳边响起，林鹰手一抖，窗户咚地落下。
林鹰：“恩恩恩……”
“闭嘴。”裴知川转身就走，林鹰抱着匣子快步跟上，难得有眼力见地没吱声。
祭坑旁，林鹰瞧着发黑的石壁，心里拿不定主意：“恩人，您带我来此地作何？”他环顾四周，虽然恶鬼已除，可漆黑一片的林子里凉风习习，似有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按理说，他是仙，裴知川是人，他没必要害怕这人加害于他。但是一想到他那恐怖的长鞭，林鹰就觉得后背发痒。
听村子里的人，没有人可以拒绝溜须拍马，于是他弯腰道：“恩人，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多谢您不杀之恩，我代全族向您致谢。”
林鹰生得虎背熊腰，此刻愣是装出一副点头哈腰的恭敬样，看得裴知川眼角直跳。
裴知川干脆不看他：“脑浆摇匀了再和我说话。”
林鹰直起腰，掏出锦盒双手奉上：“关于蒙面人，我有重要线索。”
裴知川：“打开。”
林鹰照做，借着月光，裴知川看清锦盒里躺着的东西，那是一支木簪，虽然纹路雕刻得歪七扭八，却不难看出那朵花，正是合欢，与他怀中那支，几乎一模一样。
裴知川拿起木簪，仔细端详上面的纹路，越看他眼里的惊诧越深：“你从哪里得来的？”
林鹰：“我从蒙面人头上偷来的。”
回想起那日惊心动魄的壮举，林鹰忍不住夸赞自已道：“我临危不乱，飞过她头顶时，精准地叼走了这支木簪，并且没有被她察觉。”
他神秘兮兮地看看周围，然后凑到裴知川身边瞟了几眼木簪：“你猜我为什么要带走它？”
裴知川：“废……”
“废话少说废话少说，我懂。”林鹰从他手里拿回簪子，在手里随意晃了几下，“这簪子奇怪得很，那日我明明看到她取下簪子摇晃了几下，她脸上的黑色藤蔓立即缠绕其上，木簪瞬间变成了杀人利器，出手那叫一个快准狠。”
他想示范给裴知川看，于是向木簪注入仙气，却见木簪虽然吞噬掉白气，没有其它反应，有些失望地把它塞给裴知川：“更奇怪的是，这簪子可以吞噬血气，邪性得很。我亲眼看着它吸干稚童的血液，随后簪身冒出红光，转瞬变黑，最后归于平静。所以我猜测，蒙面人在用木簪修炼邪功，会毁天灭地的那种！”
他专注地讲述看过的景象，根本没闲心留意裴知川身后出现的人影，直到清脆的嗓音自他对面出声。
“那女人的声音，是不是和我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