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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焦糖的香气随风飘入客房，余西鼻尖微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这股甜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肺腑。
小时候，余财对她非打即骂，哪怕只是她不小心踢到一块儿小石子，发出轻微的响声，阿爹也会以此为借口，臭骂她一顿。
但是她从未觉得心情不好，最多也就是身上会痛，没什么要紧的。
每次她挨打，哭得最凶的是阿娘。而后，她会偷偷去糕点铺拣回一些细碎的渣子，在余财熟睡的深夜，把她带到灶台边，塞进她嘴里。
那时，嘴里很甜。
余西莞尔一笑，裴知川恰好侧过身子，视线落在她月牙般的眼尾上：“你今天心情不错，想吃糖人吗？”
“不吃了，师父说过，糖吃多了牙会坏。一想到阿娘可以在此安度晚年，不用再跟着我四处风餐露宿，我心里忽然就畅快了许多。”余西抬手摩挲着右臂，她问裴知川，“梦鬼有没有和你说过，阿娘的梦里，有谁。”
裴知川：“她哪会和我一个凡人说这些。”
余西抚摸衣袖的手一顿，忽而笑道：“看她对你恭敬的态度，我还以为她奉你为主呢，毕竟你不是普通凡人。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旧识罢了。”裴知川不想欺瞒她，可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反而对她没有益处。
余西：“那位大鬼也是旧识？”
裴知川：“是。”
“裴先生的朋友真多。”余西手指轻敲窗框，她垂着眸子，看不到眼底的情绪，只有长长的睫羽在颤，透着几分疏离。
裴知川见她刚才还明朗的笑容，眨眼间收敛个干净，意识到自已似乎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我孤身一人多年，四处游走，拜这只眼睛所赐，难免认识的人会多些。”
余西抬起头，目光与裴知川相遇，她其实很想问那个深夜，他说的那句承诺是为了谁，这个疑问始终盘踞在她心头，时不时冒出头来戳戳她的心脏，惹人烦躁。
然而她深知，她没有立场去干涉他的秘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的问题直截了当，却也带着试探：“我做了一个梦，梦的最后，只剩我自已还活在原地。裴知川，未来的某一日，你也会离开吗？”
余西问得直白，裴知川素来从容的面色一愣，俊脸上腾地升起一抹不可思议。他怕自已失态，压住内心的雀跃，眼角眉梢都染上宠溺的笑意：“余西，梦是往昔，而我是现在。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一人。”
他的回答简单而真诚，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胜过千言万语。
余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搞不懂自已为什么要执着于一句承诺，可她就是想明明白白地、清醒地得到他的一句承诺，一句对着余西而诉说的承诺。
眼下，这个答案，已经足够。
“西西姐姐，你在里面吗？”陆明月自楼下翘着脚向上喊，哪曾想喊来的不是姐姐，而是裴知川明显不悦地俯视。
陆明月挠挠鼻子，眼珠快速转动，喊道：“裴大哥，帮我转告西西姐姐，除了婶子，大家都已经醒过来了，我们要叫醒她吗？”
裴知川：“让她继续睡吧，我们一刻钟后就出发。”
裴知川吩咐好陆明月，侧目询问余西：“要去道别吗？”
“不了，她苦了一辈子，也该做做美梦了。”
一行人准备离开客栈时，梦鬼从楼上急忙冲下来，先是抱了抱余西，随后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在她身上殷勤地忙前忙后：“带上这块儿朱砂，这是一个算命大师送我的，说是能辟邪。这把折扇也带着，路过的道士送我时，说它可以驱鬼。对了对了，还有这根发带。”
梦鬼从自已的头发上解下一根通体雪白的发带，她在余西头上打量了几眼，拔出那根不起眼的银钗：“妹妹你这品味也太差了点，如此宛若人间三月花的面容，怎么能配这看不出纹路的破钗子？”
她也不问余西同不同意，将钗子扔给身后的人，随后挽起小姑娘的长发，用发带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秀气的花结：“看看！这样才漂亮嘛。”
余西从来都不在发髻上多费心思，总是随手挽个疙瘩，插上一根银钗草草了事，图个简单省力。
她伸手摸摸后脑，发带入手冰凉细腻，仿佛与她的头发融为一体。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发带末端悬挂着的银铃随着她的晃动，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别小瞧了这根带子，这可是我用一位仙人赠予我的雪蚕丝制成的仙器，具有安神养颜的功效，配你这嫩的能掐出水的美人，刚刚好。”梦鬼惋惜地一扶额，叹道，“可惜我一只老鬼，无法发挥出它最大的功效，就送你当作临别之礼吧。”
“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是风韵犹存，依旧很美。”余西一本正经地纠正她。
梦鬼：“……谢谢。”
“确实很美。”裴知川轻笑两声，梦鬼越过余西诧异地瞪着他，只见那男人的手指轻抬，情不自禁地碰了一下小巧精致的铃铛，“我是说这只铃铛。”
梦鬼：“……”
陆明月躲在陆生身后都快笑得发抖，指指余西，忍不住打趣道：“我觉得人比铃铛更美，你说是吧裴大哥。”
余西被他们这么看着，本来就已经浑身都不自在，再加之裴知川和陆明月的小动作，她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对梦鬼诚恳道：“大恩不言谢，阿娘和王九就拜托你了，若我娘她醒来……她大概不会醒来。”
众人走后，小鬼仰起头一脸崇拜：“好一招借花献佛，大人你也太厉害了吧！你用抢来的东西卖一份人情，相当于空手套白狼啊，我就知道跟着您是最正确的决定！”
梦鬼：“阎王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对她好，就是在对我自已好。况且，我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她的梦境，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天地。希望她能早点察觉，她要找的东西，已经在她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