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山上睡了一夜,看了一场日出;有人却在漆黑孤冷的屋子里寂寞相伴,枯坐到天明。
周耀钦听见楼下由远及近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警觉地坐了起来,走向窗边。
这个动作他一晚上重复了好几次。
好在小镇上的人不多,开车的人更不多,所以起身的次数也就十来次。
见李元身上披着昨日那个男人的羽绒服,两人有说有笑地从车上下来,他紧了紧扶着窗框的手,眸中寒意逐深,抬手将桌上的袋子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慢吞吞向外走去。
直到进了对面的房间,像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将刚刚这扇门轻轻关上。
他低着头,黯淡且静谧的走廊里穿堂风吹过,他将下巴埋进大衣的衣领里,高大的身躯微微缩了缩。
李元进门时总感觉房间有些异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没待多久就让陈飞准备返程。
回来的当晚,方妙龄打来电话说要返回江城,想约他见面道别,两人约定次日一起午饭,还是在那家李元收购的白金七星级酒店。
次日,车刚从家里开出去没多久,他又看见了他以前那辆白色宾利,他呼出一口浊气,将车窗将下,然后开了雨刮器,挡风玻璃上随即喷出几条水柱,开始刮前挡风玻璃上并不存在的脏东西。
他猛踩踩了一脚油门,迅速超车向酒店驶去。
刚到酒店,那边负责人见老板过来趁机跟他汇报了新年的酒店布置方案。
两人说的时间久了点,去到餐厅的时候方妙龄已经到了一会了,刚准备开口道歉,对方马上拉过他,一脸坏笑模样,和平时端庄大小姐姿态很不一样。
“滋滋,”方妙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眸中尽是得意,“我刚刚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
李元顺着她的方向将脑袋送过去,一脸疑惑看着她。
方妙龄露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关于姚瑶的,”她说完挑了挑眉,情不自禁笑的格外大声。
李元一头雾水,见她终于笑完,才冲他耳语:“准确地说和周耀钦也有关,想不到他也有今天。”
李元听到这两个名字心里一紧,轻轻皱了皱眉,方妙龄见他拉远了一些距离,像在逃避,便眨眨眼,语气轻松道:“这个秘密对我们来说可是足够喝上好几杯的大喜事呀!”
方妙龄也不卖关子了,想压低声音但由于太兴奋,声音还是比刚才大了些:“周总脑袋上现在一片绿油油!”
话没说完就已经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这两天姚瑶都和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起去开房了。”
此话一出,李元差点站不稳,心中万马奔腾。
两人不管是从媒体表现,还是之前遇见来看感情不说相当的好,至少看上去相敬如宾,而且孩子都有了。
听着方妙龄说的“喜事”,他却喜不起来,突然想起昨日回到旅店摸到床上的余温,甚至有些替周耀钦难过。
于是下意识说:“会不会弄错了?”
话音刚落,方妙龄连连摆手,“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就在我旁边的房间,”想起什么似的,她不自在咳嗽了一声,“就那什么蜜月套房,我以前也定过,怎么可能错!”
“不信你去调监控,他俩在走廊上就亲了起来,一起搂着进的房间,我刚开门就看见两人进去了,连我这大活人都视而不见可见多急切。”方妙龄说的绘声绘色,这张端庄大方的脸描述起这个香艳的故事着实有些违和。
李元顿住,这是他完全没想过的事情发展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希望对方过得好,对方过得好他自已确实有点不舒服,但这是他自已的问题,他选择的路就要为这条路承受相应的后果。
而且他感觉已经快好了,他也并不希望周耀钦的生活过成这样,这比他之前的难过还要更加难过。
他还在思索这件事时,方妙龄又开口道:“估计是之前腰子用多了,现在不行了,哎,他也有今天啊!”
她又得意笑了一声,然后补了一句“活该!”
突然提到周总的腰子,李元突然脸色微微一红,然后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回了一句“算了,他的家事我们也别管了,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方妙龄言语间露出一丝不舍,吞吞吐吐道:“你、你要是想我多待几天也不是不行。”
虽然主动岔开话题,但李元还沉浸在姚瑶出轨一事的震惊中,听她这么说,愣了愣,“没事,我有空的话去江城看你。”
“嗯,我也可以再过来,我们这个项目要做很久,替我谢谢李书记的款待和礼物,他要是有时间去江城我一定好好招待他。”
“嗯,没事,我一定转达。”李元心不在焉回复着。
两人吃了饭又聊了会天李元就出了酒店。
好巧不巧刚出酒店又看见那辆白色宾利也从酒店驶出,他现在看到那辆车额头突突直跳,想起方妙龄说的话,鬼使神差就跟上去了。
那辆车开得不快,他也放慢了车速不远不近跟着。
从后面看似乎开车的是个男人,姚瑶坐在副驾驶,等红绿灯的间隙男人会侧过脸来跟她接吻,他往前靠近了一些,虽看不清男人的脸但从轮廓来看,确定不是周耀钦。
李元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了。
开了一会,男人在一个写字楼下了车,下车时两人又亲了一会,看上去有些难舍难分。
李元在车里默默点了根烟,烟雾中他冷冷看着那俩人,心里说不上的难过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
姚瑶上车后,他把烟了掐了,继续尾随,没开多久就见姚瑶就把车开到一个彩色的矮楼前停下。
李元抬头看了看,看像是早教机构的地方,猜测对方是来接儿子的。
他把车也停在附近,脑子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道周耀钦知不知道这事,如果知道了他们会离婚吗?
可是离婚,小孩怎么办,想起上次酒会和儿子通电话的模样,他好像很爱他儿子。
思索的片刻姚瑶牵着个小男孩出来了,她果然是来接孩子的。
意识到自已在跟踪姚瑶后,李元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已,他这都干的什么事,关他屁事!
于是猛打了方向盘往回开,也逼迫自已不去想这件事了,人家夫妻的事跟自已有什么关系。
回来之后辗转反侧几个晚上睡不着,他越想越气,凭什么要替他操心。
可一想到姚瑶和那个男人旁若无人接吻的画面他还是觉得格外刺眼。
如果被有心人拍到刊登到媒体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姚瑶?
可该怎么说呢?
他一想到这些就难以入眠。
思考了快一周,他决定还是决定先约姚瑶出来见一面,同学几年他觉得对方并不是一个品德低下的人,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见面说开兴许就好。
于是临睡前他给姚瑶拨了个电话。
可刚拨出去他就后悔,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是不是有点晚了,好像不太好,正准备挂掉电话却被接起来了。
他正犹豫着怎么开口说这个事时,对方却先开口了。
接电话的却不是姚瑶,正是方妙龄口中头上拥有一片草原的男人。
静谧的夜里低沉的男声响起,声音温柔也带着蛊惑,只是一声“喂”,李元感觉自已浑身通电了,麻了一下。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对方语气客气还带着疏离。
他这才惊觉对方的关系,这个时间周耀钦接到姚瑶的电话似乎也不奇怪,他有些懊恼自已思考不周。
这样一来反而更不知道怎么开口。
停顿几秒后,他闭了闭眼,豁出去一般,“打算约老同学叙叙旧,不过分吧?”
此言一出,电话那端沉默了。
几秒后,低沉的嗓音咳嗽了几声,语气比刚才差太多了,准确地说带着浓烈的不满。
“李元,咱俩是仇人吗?这么多年我都没换过号码,你都不联系我,我约你你不见,黎和万约你你却肯去,你为了躲我居然和别的男人一起出去过了一夜!”
他又开始咳嗽起来,上次从翠林镇回来他就病倒了,躺了好几天都还没复原。
“我以前身边的人,方妙龄、林勇强你都可以和他们好好相处做朋友,唯独我不可以是吗?”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上次见面后我打你电话你从来都不接,现在你却主动给姚瑶打电话,一定要让我这么难堪是吗?”
他声音越来越高,汹涌的情绪隔着电话像是要兜头盖脸的扑过来。
强烈地压迫感让李元久久没有出声。
他摇了摇头,想否认,意识到这是在讲电话,又开口道:“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调整了下坐姿端坐后好声好气道:“我找姚瑶是真的有事跟她说。”
“什么事?”周耀钦咄咄逼人。
“你让她听电话。”李元寸步不让。
“什么事我不能知道?我就这么让你避如蛇蝎是吗?”周耀钦的声音愤怒中带着疲倦。
李元想否认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沉默间对面的人又问了一句,“你以前说过的话还作不作数?”
“什么话?”
周耀钦轻笑了一声,“你不是要给我养老送终吗?现在就是你养老送终的态度?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哪里看起来想要给我养老送终?”
李元被问的噎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你现在还需要吗?
其实他想说你儿子都有了怎么还要我为你养老送终,但对方的愤怒值一直在提升,他不太敢这个时候说这句话。
而且那十年的恩情也是事实。
“需要!”对方回答的斩钉截铁又理所当然。
“你找姚瑶什么事我不能知道?”周耀钦今天像是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
李元继续沉默。
大概是太了解李元的个性,他试探性又说了一句,“是不是电话里不方便说,你定个地点咱们当面说也行。”
李元张了张嘴,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只得轻轻说了声:“好,地址我一会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