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来接他的时候特地带上了之前定做的西装。
当李元穿着修身的白色西服套装出来时他有一瞬间慌神。
李元不是强壮力量型,但修长纤瘦的体态和他清冷疏离的气质很搭,定制的西服套装衬得他矜贵万分又不失俊逸潇洒。
说纤瘦倒也不是过分的瘦,只是看起来比前几年是瘦了些。
但这几年他坚持运动健身,还是长了一些薄薄的肌肉,看着瘦也只是看上去而已,相比以前其实还重了一些,只是肌肉穿衣不显,但体态要好得多。
Kavin还特地来酒店给他做了造型,说这个龙须背头一定是全场的焦点。
微卷的头发梳在脑后,额前的两缕更凸显他的眉眼,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居然还破天荒喷了香水,淡淡地木质沉香内敛不失品味。
“走吧,”李元抬手看了看手表,扬了扬下巴看着呆在面前的人,“时间不早了。”
陈飞这才回神,立刻给老板拉开副驾驶的门。
他们到的不算早,进到会场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
在礼仪人员的带领下,李元在舞台左侧靠中间的位置坐下,陈飞在他右侧落座。
见贴了名字但空了半天的位置上终于坐下人,几个善于社交的已经过来主动递上名片自报家门了。
李元虽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交流起来也都从善如流。
一顿寒暄后,主灯暗了下去,拍卖会也快开始了。
李元旁边的走道突然窜过来一阵风,接着走道另一边的位置落下两道身影。
余光里,男人还很绅士接过女伴刚刚脱下来的外套。
李元身体挺得笔直,头也并未侧过去。
但那道风里不经意裹着熟悉的味道吸入鼻腔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加快,喉咙也被哽住。
他努力遏制着这种情绪,有些烦躁地朝右手边伸了伸手,陈飞迅速地递上一瓶水,刚递过去又收回来替他把瓶盖拧开。
李元轻轻抿了一小口,装作随意地翻了翻右手边的册子,目光深邃锐利,像是在看拍卖品介绍,但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明明是自已选择的方式,为什么还是不能达到自已预期的效果?
既然对方已经到了越城,迟早会遇上,与其被动的偶遇,倒不如有准备的主动出击。
掌控不了突如其来的那一天,倒不如自已制造这场重逢吧,装作一切只是顺其自然中的偶然。
余光里,左边走道那挺拔的身影好像是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李元胸口一滞,坐的更直挺了。
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连牙齿都在用力,感觉只要一张嘴心脏随时都要蹦出来。
这种不受控地、轻易就被对方调动起来的汹涌情绪让他觉得拥堵又心烦意闷,实在太不爽了。
他扬手又灌了一大口水。
周耀钦刚坐下就被右手边那道白色的影子迅速吸引住。
幽暗的灯光里那团白色的身影就像一只暗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让他不得不频频侧目。
那人的侧脸在幽暗的光线里有一种淡漠疏离的冷感,两缕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衬得他的轮廓更加地清晰凌厉。
他眉头紧锁,换了几个坐姿但始终挺的笔直,且一眼都没瞧一眼他这边。
喝水的时候有一滴水珠随着嘴唇滚至紧绷的下颚线,然后是凸起的喉结,最后落在了温莎结上,周耀钦喉结也不自觉滚了一下。
台上已经开始了拍卖,李元看起来都兴致缺缺,直到台上展出一条古董珍珠项链。
那条项链有一百多年历史,是某位珠宝设计师送给女友的定情之作,虽然年代久远但保养的相当好,泛着柔润的光泽,台下不少人在啧啧称叹。
周耀钦左边的女伴似乎也比较感兴趣,俩人不时耳语几句。
周耀钦余光瞥见右手边的人举了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在举牌,但看到李元第二次再加价时几乎都已经放弃了,几位刚才攀谈过的人大概也本着想交他这个朋友的心思,不想与他竞争。
就在主持人喊了半天没人加价时,周耀钦突然举牌,且价格比刚才的叫价高得多。
仿佛较着劲,李元不甘示弱一直加价,只是从未侧过头看他一眼。
周耀钦正准备再次加价时,旁边的女伴拉了他一下,摇了摇头,示意算了,周耀钦作罢,最后项链被李元拍得。
依然是没有瞧这边一眼,周耀钦希望落了空。
虽然拍下了这条项链,但李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他拍了拍陈飞留下处理后续,自已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他径直走向露台,随意地靠在栏杆上,对着夜空丝丝缕缕的云丝吐了口浊气,晚风也吹着流云,流云似乎更密了。
诗人总说爱意随风起,他伸出手,却抓不住一缕。
心里那股郁结之气不散反浓。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双手拢着火,动作熟练地点上一根,看着夜幕下城市里的灯火,他有点后悔今晚来这个拍卖会了。
他怕他知道他来了。
他怕他知道他来了,后悔了。
他更怕他知道他来了却说,都过去了。
前几天,新闻报道永盛新项目启动会,周耀钦说接下来时间都会在越城,也无意中说起这个拍卖会有他看中的拍卖品,他想拍下来给家人。
鬼使神差地李元也想来看看。
但来了之后他心情就一直不好,并没有预期中的那样见着了许就释然了。
尤其看着自已过去的爱人似乎过得非常不错,夫妻和睦的样子,本应该替他高兴,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还把自已弄得异常烦躁。
拦不住要走的风,也留不住已经走远了的人,今夜的晚风啊和以前江城的晚风还是不一样,解不了他的愁。
反而愁更愁。
那条和他竞拍的项链是要送给家人的?
车要给别人开,项链也要和他抢,想到这,李元自嘲地笑了。
算了,就像小时候妈妈给他读的书里说的那样。
玫瑰枯萎,狐狸老去,小王子不知去向,他的星球蒙尘,一天四十四次日落都没有光。
没有光就对了,他不该贪恋这一时的鬼迷心窍。
他掐了烟。
橘色的光在露台上忽明忽暗,周耀钦看着那团白色的身影背着光在露台上吞云吐雾,样子很娴熟的模样让的心迅速皱成一团,犹豫了好久不知道该不该推开这扇门走过去。
踌躇不前的间隙,那人掐了烟过来了,他不确定这样是否冒昧,没想好,便迅速转身去了别处。
不得不说老天爷真的很爱开玩笑,就在李元已经为今晚这个行为后悔,准备离开时,他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洗手台上专心洗手的周耀钦。
像是电影慢镜头里,擦肩而过无数次,命运似乎永远不会让他们相遇的人居然就这么出现了。
哪怕心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但李元面上仍是闲庭信步走向洗手台。
天知道这几步之遥用尽了他毕生的演技。
镜子里映出两张好看的脸。一个成熟稳重,倜傥不群;一个优雅矜贵,风度翩翩。
周耀钦毫不掩饰自已的赤裸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镜子里一旁正全神贯注洗手的人。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周耀钦眸中情绪翻滚,对方洗的很仔细,每一根都认真搓洗,修长白净的手指冲完水后还微微泛着红。
倏地,那人突然抬起头,俩人在镜子里来了个对视,他目光也没躲开,就这么对视了几秒,谁也没有挪动半分。
一时间,似乎有火花,有沉沦,还夹杂着一些被时间掩埋的怨恨。
“看什么?”李元打破了沉寂,冷冷地开口直视面前这张潇洒风流的脸,比起四年前的锋利,现在多了些温润,也瘦了些。
时间停滞了一瞬。
年纪大的先开了口:“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说完立刻又补了一句:“是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这个称呼让李元的心口狠狠被揉捏了一下。
很短的时间内,他脑中突然闪现出对方在媒体上抱着儿子亲昵的画面、给家人做菜的画面,以及刚刚和女伴耳语的画面,而他——只是朋友。
那股郁结之气好像有了出口。
他敛回目光,抽出纸巾不紧不慢把手上的水擦干,然后侧过身,从镜子里的对视变成直接直视。
“是吗,”他语调端得缓慢,“周总这么健忘?”
在对方还未开口的瞬间,他突然松了松领结,接着解开了衬衫上的扣子。
一颗,两颗,周耀钦看着对方的举动,半天没反应过来。
见对方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色迷心窍的他一时间,不自觉喉结滚了一下。
下一秒,李元那刚刚被洗过的葱白的手指伸进衬衫,迅速把脖子上的某个东西大力地拽下来,接着拍在了洗手台上。
“物归原主,朋友。”还特地加重了后面两个字。
然后,潇洒地离开了卫生间,独留周耀钦一个人在卫生间对着那块玉佩发愣。
是周家的那块玉佩。
当年本是要送给方妙龄订婚的,却不知早就被他送给了李元。
但又看着不像,玉的外面被包了一层黄金镶边,他拿起来细细端详才发现玉上面有裂痕,应该是裂开了后用黄金包起来又镶在一起的。
当年李元中枪时,子弹正好打在了玉佩上偏了一下所以并被击中心脏这才救他一命。
只是玉佩碎了,落水前他迅速抓紧还未散开的玉佩。
反应过来后,周耀钦捏着这块还带着李元体温的玉佩抬腿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