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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将车停在别墅前，刚准备开口，一上车就开始入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后视镜中对视的一瞬，对方眼中透出的疲惫和被云层遮住的星光一样黯淡。
然而，听见屋内传出的音乐声和侧眸看到屋子里的亮光时，黯淡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短暂的光亮。
下车后，空气弥漫的凉意惊得李元清醒了些。
推开门，入眼的便是一位清瘦的少年在落地窗前弹琴，身上还穿着校服。
见他进来，少年眼中的清澈和明亮瞬间隐匿，迅速地站了起来，拘谨地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哥哥。”
声音细若蚊喃。
室内温度较高，李元将大衣脱了随意搭在沙发上，往前走了几步，少年的身体就抖了一下，李元见状便停下了脚步。
少年垂下的两只手紧紧贴着裤管，像在罚站。
许是酒意还未消散，李元眉心微蹙，心里竟没来由地泛起一点莫名其妙的悲伤。
这一幕，很熟。
他从风月出来后便住进了阅江湾，空旷的屋子除了做饭和打扫的阿姨，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度过的。
就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后，某一个深夜周耀钦突然善意的探访使得他噤若寒蝉。
同样的年纪，同样的战战兢兢。
只是对面这人…他揉了揉眉心。
“睿之回来了？”
少年一顿，目光滞了一下。
李元借着灯光细细打量了少年——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鼻子和嘴巴像封雪迎，但封雪迎脸上是永远不会出现这种神情。
再一看，还有几分好学生的清隽。
“嗯。”对方很快地应了一声，只对视一秒后又低下头。
李元看了眼他身后的钢琴，发现他靠着琴凳的腿在打颤。
“你很怕我？”语气是很稀松平常的问法。
“没有！”倪睿之下意识否认，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已的身子微微颤抖。
李元将手突然搭在了他肩膀上，少年抖得更厉害了。
“不用怕，坐下说。”说完，将他身子往下按了下，没费什么力，对方就坐下了。
像是泄力一般。
空气凝固了半分钟。
对方像作报告一样如实相告：“我、我元旦放假了，没、没有地方去，司机把我送过来的，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你家。”
说完紧张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就像怕对面这人把他从屋子里赶出去一样。
但后面说出话又那么的违心。
“如果、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我现在就走。”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要屏住呼吸才能听见。
李元这才想起来，倪卓尔一个月前被抓走后倪家大宅也被查封了。
倪睿之之前一直住校，节假日才回家，这一放假确实是没地方去，早上司机确实是请示过他。
李元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眼，若无其事道：“没事，你待着吧。”
说完准备上楼，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看了眼四周，“你想住几楼？”
对方显然没想到自已还有选择权，嘴唇几度龛合，最后只小声说：“随便。”
看到对方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有点想笑，而且这个屠夫还是他自已。
“你以前在倪宅哪个房间？”他找不到话题随口地问了一句。
但问完空气就变得怪异起来。
对面的小孩看起来比刚才似乎更紧张，他顿时了然于心，笑而不语，又转头走下来。
在对方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是，住我那屋？”
虽然语调还是平和地，但话音刚落，少年一脸惊恐地抬起头，声音也有些发抖：“是，但我、我、我没把你的东西弄坏，书我只是翻着看了看，琴也没碰过，玩具、玩具——。”他说不下去了，委屈极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李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晚上的坏心情突然就变得好了些。
眼前这人似乎和他那个废材大哥不太一样，只是动不动就哭好像不太好。
他轻笑了一下，道：“多大人了，还哭？我房间根本没有玩具。”
倪睿之见他这样不像是生气，这才放松下来，肩膀也自然地垂下来，说道：“真的随便，只要有地方住就行。”
说完又用乞求地目光看着他，有些得寸进尺的问：“那我以后能不能继续上学？”
家里连续遭遇变故，他也从以前司机和佣人口中得知现在谁是说了算的人，仰视着上位者，语气卑微中带着坚持。
虽是征求意见，但看起来确实是想继续读书。
李元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看着他：“读书可以，但你不能见你母亲，你能做到吗？”
沉默半晌后，少年艰难地回应：“能。”
倒是能沉得住气。
李元张嘴本想就这个话题多说两句，但，想想立场又觉得有些可笑，便只让他继续把刚才的曲子弹完。
“吃饭了吗？”他看着弹完还呆坐在那的人问。
“我、我自已煮了面。”
李元点点头，去冰箱取出蛋糕，拆了包装，找出蜡烛点上，招呼他过来坐下。
少年看着面前的蛋糕还插着蜡烛，表情有些犹豫，又见他眉目比进门时舒展多了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哥哥你今天生日啊？”
“嗯。”李元面无表情地应着，也不是特意想邀请谁跟自已一起快过生日，只是正好对方在而已。
俩人在诡异地气氛里沉默地吃完了蛋糕，李元这才问对方：“是不是很好吃？”
少年一顿，表情有些为难，几秒后，说：“还挺特别的，里面有蜜瓜。”
李元笑笑，“是挺特别的，越城买不到。”
然后又理所当然地给对方派遣了一些小活：“你，把垃圾收了，”又看一眼整齐干净的客厅，“其它地方你也整理下，房间你随便选，我去睡了，没事别叫我。”
行至二楼，又飘来一句“有事也别叫我！”
声音很轻，语速也不快，并没有少年原本想象的那么可怕。
刚才还累的不行的人，倒在床上眼神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他摸出手机，此时正好跳出一则快讯。
隐约可见的标题是【永盛集团鼎力打造新项目强势入驻…】
犹豫了一瞬，他最终选择锁了屏，打算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