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死她
“她松口了吗?”
跳动的烛光照亮着整个屋子,十几个丫鬟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此时正在对着镜子卸下头上的金钗。
“回夫人,三姑娘嘴硬得很,都打成那样了还硬挺着,愣是不说话。”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妈妈在一旁殷勤地伺候着,看着夫人脸上的不悦,更加小心手上的动作,生怕扯到夫人的发丝。
那夫人冷冷地瞥了一眼,语气随意,像是随口在处置一只阿猫阿狗。
“混账,这点子小事都办不成,耽误了我的大事可要仔细你们的皮。”
底下的小丫鬟们此时已经战战兢兢,低垂着头,恨不得缩到缝隙里,生怕被注意到。
“她嘴硬?我就不信没有打不服的狗。”
那妈妈到底还有些脸面,讪笑着说道:“到底是小姐,我们、”
话还没说完,夫人就冷哼一声,把手上的珠钗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小姐,小姐又如何,要不是看她往日里乖巧听话,我怎会留她一条贱命。”
底下的丫头见夫人起了身,赶紧上前跪在了地上,高高地端着水盆,那夫人随意洗了洗手,妈妈满脸堆笑连忙上前双手递上了条丝帕。
“奴才怕将来老爷知道了,心里不痛快,哪敢往明面上打人呢,等下就带人瞧瞧去,必不会让她坏了夫人的大事。”
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些满意神色,随手就把手帕扔在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丫鬟一脸,摆了摆手,丫鬟们便鱼贯而出,仍旧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
一串惨黄的灯笼穿过长廊,向着后院偏僻的祠堂走去。
守夜的婆子此时正瑟缩在墙角打盹,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走了来,赶紧站起来迎接了上去。
“这么晚了,王妈妈您老人家怎么还来了?”
王妈妈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努了努嘴:“里面那个今可有什么动静?”
那婆子往旁边让了让,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满脸堆笑:“奴才都是按着您的吩咐,今个是一口水也没端进去,三姑娘早上喊了会,我没理会后来就没动静了。”
王妈妈看了一眼那婆子:“你倒是个有眼色的,把门打开吧,夫人吩咐我来瞧瞧。”
那婆子听到这话,一脸的喜色,慌忙从腰间解下钥匙。
“您老都吩咐了,奴才哪有不尽心的,只求您老动动金口,在夫人面前给美言几句。”
在一片夜色里,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半扇,王妈妈伸了伸脖子往里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怎的,供奉祖宗们的蜡烛怎么也都熄灭了?”
那婆子连忙推开一扇大门,谄媚地笑道:“这天干物燥,怕走了水,就没有根蜡烛,您老先等等,我去点上几盏灯。”
说着便借着地上一点的月光,摸索着走了进去,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一一点亮了两三盏油灯。
等屋子里全都亮了起来,那王妈妈才提着裙角缓步走了进来。
姜家的祠堂并不大,毕竟姜老爷如今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官,纵使家里产业还算丰厚,也不能逾了规矩。
因此祠堂只有三间屋子大小,正中是一排排的祖宗灵位,两边则挂着祖宗们的画像。
此时屋子正中间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上跪的少女已经晕倒在地上,屋子里来了四五个人也没有丝毫动静。
王妈妈眉头蹙了蹙,上前一步,走到那少女身边,神情不屑地踢了两脚,却见那少女仍旧没任何反应,脚下不由得加重了力气。
“还在装晕呢,哼,来人,端盆凉水来,让三姑娘好生清醒清醒。”
立马便有小丫鬟出去端了盆水进来,如今正是秋日里,一盆冷水浇下去非把人冻坏了不成。
那丫鬟看着地上的人,于心不忍,手上的动作便有些迟疑,被王妈妈冷眼一看,顿时哆嗦着把水泼了出去。
那王妈妈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睁开了双眼,双眸中倒映着身后跳动的烛火,像极了两团火焰在燃烧。
眼睛冰冷只死死地盯着王妈妈,看得她突然心底就升起一阵不安,为了掩饰自已内心的慌乱,她厉声呵斥:“三姑娘, 夫人罚你在祠堂思过,就是让你这般亵渎祖宗的?”
地上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看了好一会面前的王妈妈,才缓慢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
十指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的全身都在颤抖,额头上立马冒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在烛光的照耀下,宛如一个死人。
她忍着疼痛,低头看了看僵硬的双手,十根手指头僵硬地伸着,手掌里全是干涸的血迹,黑乎乎地附着在皮肤上。
指甲没有一处是好的,被王妈妈按在地上用细长的绣花针扎进指甲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她,可她不是死了吗?
一旁的王妈妈看着呆坐在地上的姜婠,满脸的不耐烦:“夫人可是吩咐了,你若是还不松口答应,就把你送去乡下庄子上去,我劝你还是乖乖点头吧。”
听到这话, 还在巨大震惊中的姜婠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高高站着的王嬷嬷,费劲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与王嬷嬷对视着。
身上到处都传来疼痛,夜风一吹,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窖,可她还是颤抖着身子看向王嬷嬷一字一句说道:“有劳王妈妈,请告诉夫人,我,我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
那王嬷嬷得了满意的回答, 此时脸上堆满了笑容,啧啧了两声,戏谑说道:“三姑娘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也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能省心几日不是。”
姜婠此时意识依然有些模糊,可她还是低垂了眼眸,冷淡说道:“妈妈教训的是,是我之前狭隘了。”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夫人知道姑娘能想通,想必也十分开心,三姑娘就请自便吧。”
说着,看都不看一眼,转身便带着满屋子的丫鬟离开了。
那看门的婆子缩了缩肩膀:“三姑娘赶紧回去吧,奴才还要熄了蜡烛锁上门呢。”
姜婠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着记忆里自已的院子走去,好在她在姜家一向都是透明人,连分到的院子都偏得不能再偏了,距离祠堂不过只有二三十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