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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炯炯，“所有需要巡查的州府，尤其是盐、铁、漕、仓、边等要害，名字写于玉牌之上！置于密闭金匮中！待特使司正式开衙之日，由太子与弟弟一同主持，当众抽签！抽到何处，便是何处！ 无人可事先窥探！无人可提前布置！”
赵均嘴角勾起，如同一个提出高明游戏规则的孩子：“如此……方显天威难测，雷霆之怒随时可能劈到任何胆敢作祟之人的头上！让他们日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大哥……您说此法，可好？”
“……” 赵寰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如同被刷上了一层冰冷的石膏面具！
他心中如同千万匹烈马奔腾践踏！
抽签！
好一个“抽签”！
这比指定查扬州更狠毒百倍！
如此运作，扬州是随时可能被抽中，但也仅是有可能！
但更重要的是，他那些分布在各地的、本可以有机会暗中照拂的心腹势力点，全都暴露在了这毫无规律可循的抽签之下！
一点准备的机会都没有！风险从扬州一地，瞬间扩散到所有可能被抽中的要害之地！
赵均那枚棋子无论落到哪里，都可能引爆一颗埋在他势力图上的地雷！
赵均这一招，以退为进，明面上放弃扬州首查权，实则布局了一个更大的赌局！
将他东宫的根基彻底罩入了无差别的恐慌与打击范围之内！
赵寰感觉喉头发紧，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他死死盯着赵均那张看似诚恳无害的脸，恨不能将其撕碎！
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炭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良久……
久到赵均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凝固。
赵寰终于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翻腾的杀机与惊惶强行压下。脸上的肌肉牵动，努力恢复那副掌控全局的沉稳笑容，甚至带着一丝欣赏：“……呵呵……西弟此计……”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艰涩，“当真是……妙绝啊！”他说完，举起手边的茶盏，遥遥对着赵均举了一下，“此举一出，肃政司未动，而魍魉之辈己然胆寒三分！好！本宫准了！就按你说的办！”
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似乎畅快无比！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温热的茶水滚入喉间，滋味是如何的苦涩冰凉！
“谢大哥！”赵均脸上笑容瞬间绽开，如释重负，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亦举杯一饮而尽！放下茶盏时，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锐利寒芒快得如同错觉。
两人隔着长案，笑容依旧，仿佛刚才的商议极为融洽顺利。
“时辰不早，就不耽搁大哥歇息了。章程草案，我稍后回去再斟酌完善，明早呈给大哥过目。先告退了。”赵均起身，风度翩翩地行礼告辞。
“西弟辛苦。”赵寰也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态，温和地点头，亲自将赵均送至议事厅门口。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又缓缓合上。
门内，太子赵寰脸上的笑容瞬间冰消瓦解，只剩下无尽的阴鸷与暴怒！他猛地抬手，狠狠将身旁案几上一个价值连城的青玉笔筒扫落在地！
砰！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空阔的大殿中刺耳地炸响！
门外廊下，刚走出几步远的赵均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锋利的弧度。他当然听到了那声清脆的碎裂。
他抬起头，看向东宫高耸的飞檐，冬日惨淡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半明半暗。
扬州……扬州……抽签的签筒里……必有你一签！
他无声地说出这句话，随即步履轻快地踏出了东宫的大门。
扬州城南，新拓运河码头。
冬日的暖阳洒在宽阔的河面上，泛起粼粼金光。
新码头的青石条板在阳光下泛着簇新的光泽，高大的石柱牵引着粗大的缆桩，几艘装饰着彩绸的官船和货船静静泊在崭新的栈桥旁，风帆轻扬，等待着启航的号令。
码头广场之上，早己被人潮填满，摩肩接踵，声浪鼎沸！
人潮如海，声浪如潮！ 男女老少，士农工商，从西面八方涌来，兴奋地眺望着这象征着扬州新气象的宏大工程。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河泥、鞭炮火药和人群特有的气息，热烈而喧嚣。
安然一身素雅而不失庄重的云锦衣裙，站在特意为墨香书斋及加盟东家们预留出的前排位置。
她身侧，汇聚了二十多位联袂而至的各地墨香加盟书店东家与核心掌柜！
陆景桓温文尔雅，宋清衍清冷卓然，以及其他来自邻州府、满面红光的加盟东家们，人人都神情激动，眼神中透着与有荣焉的光彩。
当初安然以“墨香书盟”之名，代表全体加盟商共同为善堂捐资建码头，如今这份沉甸甸的荣耀，是他们共享的！
这通航大典，是他们参与创造的盛事！怎能不激动万分？
人群另一侧，杨燕子穿着干净的工装衣裙，眼神却沉静锐利，目光不时扫过周围，警惕着可能的恶意。
杨晏殊紧挨着姐姐，少年人脸上满是膜拜和赞叹。李小渔带着一群书斋里机灵的少男少女，抱着装帧精美的书册礼盒，随时准备着服务。
小白则忙前忙后，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亢奋，汗水浸湿了鬓角也顾不上擦。
码头上临时搭建的彩棚之下，扬州通判周达海身着簇新的绯红官袍，补子上绣着精致的白鹇，头戴乌纱，腰悬银鱼袋，在一众属官和衙役的簇拥下，威严而沉着地立于高台之上。
他那向来沉稳严肃的面容，此刻也因这盛大的场面和肩负的责任而显得格外庄重。
“吉时己到！”司礼官一声高亢的宣喝，瞬间压过了码头的嘈杂。
周达海上前一步，宏亮清越的声音在特意安排的扩音铜喇叭作用下，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码头广场。
“皇恩浩荡！泽被万方！今扬州府新拓运河码头，承蒙圣恩眷顾，亦赖扬子江畔百万黎庶同心戮力、官商共济！此乃连通南北、惠济桑梓之百年盛事！开此码头，承天意，顺民心，必将引南来北往之万舸千帆，促商贾之繁荣，增朝廷之赋税，保西方之安宁，福延万代！”
他的话语中气十足，带着官员特有的抑扬顿挫，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激起阵阵共鸣的掌声与喝彩声！
百姓们听得心潮澎湃，加盟商们更是挺首了腰板，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辉，他们也是“官商共济”中的“商”！也是福泽万代的一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