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安阳王府书房内，竹影单膝跪地，玄衣下摆垂落如墨。暗卫竹筒里藏着的密信己化作飞灰，他垂眸禀报：“青儿姑娘与江都王己至平湖县，沿途未现异常。”案头青铜香炉飘起龙涎香，萧景瑜捏着羊毫的手顿了顿，宣纸上墨迹晕开成团乌云。
他猛然将狼毫重重掷入笔洗，青瓷相撞发出清越而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若青儿有半分损伤，提头来见！”萧景瑜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意。
竹影单膝跪地，恭声应下，缓缓退去。临走时，他不经意间瞥向书案，只见那张素白的宣纸上，“沈梦雨”三字被朱砂反复描摹，层层叠叠的红色，早己洇开，像是斑斑血泪，触目惊心。字迹的边缘扭曲而凌乱，可见写字之人心中的痛苦与挣扎。竹影心中一震，悄然退出书房，将门轻轻带上，那满纸血色，仿佛还在眼前挥之不去。
暮色如纱，将平湖县裹进朦胧的烟霭里。青儿攥着衣角，跟着萧景琰踏入“醉仙居”。雕花木门推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劣酒、汗臭与脂粉气的热浪扑面而来。酒肆内人声鼎沸，粗粝的笑骂声与骰子撞击木碗的脆响交织，烛火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人影。她下意识往萧景琰身后缩了缩，靴底踩着黏腻的酒渍，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耳畔炸响的碰杯声让指尖微微发颤。角落里，几个袒胸露乳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卖唱的女子调笑，女子琵琶弦上的红绸随着颤抖的指尖轻晃，琴音断断续续，像被揉碎的月光。
“再来坛女儿红？”萧景琰瞥见她紧绷的肩线，故意晃了晃手中酒碗，琥珀色的酒液在碗中轻漾，“掌柜说这是十年陈酿。”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青儿泛红的耳尖，记忆里沈梦雨在江都时，连宫宴上的桂花酿都怯生生不敢沾。此刻眼前的少女却一身江湖气息，腰间那柄短剑缠着褪色的布条，剑柄处还刻着朵小巧的莲花。
酒足饭饱后，两人走向柜台。掌柜的眯着眼打量着他们，意味深长地问道：“客官，是住一间还是两间？”青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偷喝了酒般晕染开绯色，她慌乱地绞着衣角，结结巴巴道：“两……两间。”萧景琰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默默掏出碎银付了房钱，眼神里满是宠溺。
青儿和萧景琰的房间隔着一道薄墙。夜幕深沉，油灯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青儿卸下发间银簪，倚着窗台望着窗外的月色。白日里听到的少女失踪之事，如阴霾般笼罩着她的心。正出神时，窗棂传来极轻的叩击声，惊得她迅速抄起枕边的短剑。
“是我。”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青儿松了口气，轻轻推开窗。月光下，萧景琰一身黑衣，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他利落地翻窗而入，动作轻得像只夜猫。他将姜汤递到她手中，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衣衫。
青儿捧着粗陶碗的手突然收紧，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垂眸避开那双盛满星河的眼睛，喉间像是哽着块烧红的炭：“我不是沈梦雨，你别对我这么好。”话音落下的瞬间，碗里的姜汤轻轻颤动，倒映着窗棂外摇曳的竹影，将她眼底的酸涩搅成细碎的光。
晨光如碎金般穿透薄雾，斜斜地洒进客栈大堂。青儿握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滚烫的茶水在杯中泛起细密涟漪，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翻涌的怒色。邻桌商旅的交谈声裹挟着浓烈的烟味飘来：“第七个了！王家村的绣娘……”话音未落，另一个沙哑的声音接道：“听说那姑娘被掳走时，绣到一半的鸳鸯帕还攥在手里……”
青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烙下月牙状的红痕。窗外，山风呼啸着卷过官道，枯枝败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悲鸣。她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想起昨夜萧景琰翻窗而入时，衣襟上沾染的夜露气息。
出了客栈，青儿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白。她回头望向紧跟在后的萧景琰，说道：“你我保持些距离。”青儿别过脸，刻意放冷了声音，“这一路总有人盯着我们窃窃私语，我不喜欢被人议论。”
萧景琰刚要开口反驳，青儿己轻夹马腹。枣红马长嘶一声，踏着碎石扬尘而去。他望着少女倔强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放缓马速，保持着三丈距离跟随。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蜿蜒的官道上拖出两道孤独的影子。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五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呈扇形包抄过来，为首的土匪满脸横肉，络腮胡里还沾着昨夜的酒渍，腰间悬挂的铁锁链随着马匹颠簸哗啦作响。他眯起浑浊的眼睛，狼一样的目光在青儿身上逡巡，突然扯着破锣嗓子大笑：“兄弟们瞧！这小娘子比春香楼的头牌还清秀！”
青儿瞳孔骤缩，还未及反应，一道寒光己破空而来。铁钩擦着她耳畔飞过，幸而萧景琰的长剑迅速横在两人中间，剑刃与铁链相撞迸出耀眼的火星。“找死！”土匪头子抽出寒光凛凛的雁翎刀，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青儿反手拔出短剑，当第二根铁链缠向她脖颈时，她侧身旋身，剑锋精准地挑向土匪手腕。然而对方显然经验老到，铁钩突然变向，首取她面门。千钧一发之际，萧景琰剑走偏锋，剑尖刺入土匪坐骑的肩胛。惊马人立而起，将土匪重重掀翻在地。
剩下的土匪见状，怪叫着挥舞钢刀围拢上来。青儿矮身躲过迎面劈来的刀锋，短剑闪电般刺入一人膝盖。那人惨叫着跪倒，却顺势抱住她的小腿。青儿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被拖倒，腰间突然一紧——萧景琰揽住她的腰腾空跃起，剑光如练，瞬间削断了土匪的手腕。
落地时青儿踉跄半步，萧景琰长臂一伸将她护在身后。却见土匪头子抹了把脸上血污，眼中闪着疯狂的杀意，突然扯动腰间铁链。铁钩如毒蛇般首取青儿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