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溽热裹着蝉鸣渗入苏府雕花窗棂,苏容真蜷缩在湘妃竹榻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听着墙外传来的窃窃私语如毒蛇般钻进耳膜。三日前麓山祈福的闹剧,如今己成江都城贵女们舌尖翻涌的毒刺。
房门被推开,苏怀瑾带着廊下的暑气踏入屋内,石青蟒纹袍角扫过青砖,惊起几缕浮尘。他望着女儿脖颈处暗红的勒痕,目光扫过妆奁里半截断裂的鎏金步摇——那是昨夜苏容真发疯时砸向铜镜的,此刻尖锐的断口还泛着冷光。
夏末的热浪裹着蚊虫撞进雕花窗棂,苏容真猛地坐起,月白寝衣顺着肩头滑落,锁骨处狰狞的淤痕在摇曳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红,宛如被烈焰炙烤过的红梅。她抓起枕边碎裂的青瓷残片,锋利的边缘死死抵着苍白的腕间,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定是沈梦雨那个贱人!”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被恨意烧得滚烫,“她明知江都王邀我同去麓山,却暗中派人设伏!若不是她从中作梗,我怎会......”话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突然变得狠厉,瓷片在皮肤上压出一道血痕,“若不是下药之人身份特殊,江都王怎会下令低调处理此事?”
“够了!”苏怀瑾猛地拍案,檀木桌上的茶盏剧烈震颤,泼出的凉茶在暗纹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他望着女儿癫狂的模样,想起前日深夜被秘密处决的秋月与那名侍卫——只有他俩在柴房目睹了苏容真药力发作时的癫狂。真相如同腐烂的伤口,只能用死亡永久缝合。
窗外突然炸响闷雷,苏容真发出一声凄厉的笑:“父亲,您就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如此践踏?”瓷片划破皮肤,血珠渗出来滴落在竹席上,“反正名节己毁,倒不如一了百了!”
苏怀瑾快步上前夺下瓷片,指腹擦过女儿腕间新添的鞭痕——那是昨夜自己盛怒之下的惩戒。烛火在惊雷中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产房,妻子难产而亡时,襁褓里的女儿也是这般哭得撕心裂肺。
“明日收拾东西去庄子。”他松开手,染血的帕子重重砸在妆台上,“江都城的暑气,要把人蒸烂了。”转身时,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混着窗外越来越急的雨声,像极了当年产房里渐渐微弱的啼哭。
夏末的热风裹着艾草焦香灌进窗棂,竹帘被吹得噼啪作响,在土墙上投下扭曲的暗影。张静瑶攥着汗湿的帕子贴在斑驳的木门上,几日前麓山破庙的惨败如毒蛇噬心——本该陷入昏迷的曹元澈离奇消失,只留下被迷药摆布的苏容真沦为笑柄。铜环叩门三声,节奏暗藏玄机,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触到门闩的瞬间竟有些发颤。
门扉吱呀洞开,浓烈的酒气裹挟着汗味扑面而来。吴啸天倚在门框上,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兽性的光,胸前衣襟半敞,那道蜈蚣般的旧疤在月光下狰狞可怖。
“我的药无色无味,那些蠢货什么也查不出来!”他抓起桌上的酒坛猛灌一口,酒水顺着下巴滴落,打湿了前襟,“可你连个半大崽子都摆不平?”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苏容真不过是意外之喜,曹元澈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
“那个野种邪门得很!”张静瑶怒不可遏,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片迸溅的脆响打破了夜的寂静,惊飞了梁上的宿鸟。鸟儿扑棱棱的翅膀声中,她压低声音,“明明看着他进了破庙,等苏容真被迷晕后,人却凭空消失了!”她突然凑近吴啸天耳畔,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会不会是你走漏了风声?”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吴啸天双眼瞬间充血,青筋暴起的手掐住她的脖颈狠狠掼向床铺。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年木屑簌簌掉落:“你敢质疑我?当年我在扶海码头杀得血流成河,如今却要躲在这耗子洞里......”他扯开她的衣襟,粗粝的手掌重重按在她腰窝,“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才是说了算的人!”
就在这窒息般的瞬间,夜风突然掀起床帐。一道寒光如鬼魅般撕裂夜色,龙吟剑裹挟着刺骨杀意首取吴啸天后心!曹弘毅破窗而入,剑穗上的红珊瑚坠子撞在剑鞘上,发出金玉相击的脆响。月光照亮他扭曲的面容,昔日温润的眉眼爬满血丝,活像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你个贱货,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张静瑶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慌乱滚下木床,锦缎睡裙缠住脚踝,像条垂死的白蛇在青砖上挣扎。当她看清阴影中曹元澈的身影时,瞳孔猛地收缩。
死寂笼罩了整间屋子。蝉鸣声不知何时戛然而止,唯有吴啸天粗重的喘息声在墙角回荡。曹弘毅的剑尖抵住他咽喉,剑身上的纹样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血光。一场被仇恨与背叛浸透的厮杀,在这个夏末的夜晚,终于撕开了最后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