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琴悬浮在槐树洞中央,琴身布满裂痕,首部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拗断。五根琴弦垂落,唯有中央一根泛着微弱的银光——那是洛洛以双腿为代价换来的玄冰蚕丝。
张天离伸手触碰琴身,指尖刚触及木纹,琴箱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震得他踉跄后退。
"它不认你。"
声音从琴身内部传来,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砾磨过。
琴面裂开一道缝隙,一缕白雾渗出,在空中凝结成半透明的人形——太子长琴。他的脖颈处有一道狰狞的断痕,头颅与身体仅靠几缕灵气相连,仿佛随时会彻底分离。
"帝俊折我琴首,断我七情。"他的目光落在洛洛身上,"除非月玉归位,否则《凤求凰》永世残缺。"
"月玉……"洛洛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仿佛它承载着无尽的回忆和痛苦。突然,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她玉化的双腿传来,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时刻。
记忆如同一把利刃,无情地劈开了她脑海中的迷雾。她看到了自己,那时的她还只是一块纯净的玉石,静静地躺在九凤的掌心之中。神女的指尖轻轻划过玉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封印:"以尔为格,镇剑中煞。"
场景骤然变换,赤红的长剑在鲜血中舞动,每一次挥出都带来一片死亡的阴影。而剑格处的月玉,也在这无尽的杀戮中渐渐被染成了暗红色,仿佛是被鲜血浸透了一般。每一次的杀戮,都如同毒液一般渗入玉心,带来无法忍受的剧痛。
"痛吗?"九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柔而又冷漠。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玉石,仿佛在安慰,又仿佛在嘲讽。"很快就会结束了。"
最后一幕,是九凤毫不犹豫地将月玉从剑格中生生剜出。玉石在瞬间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而在那玉石碎裂的瞬间,九凤将自己的一缕情魄注入其中,仿佛是赋予了它生命一般。
"去吧,替我……记住这一切。"九凤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带着一丝决绝和无奈。
洛洛的身体猛地一颤,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倒在地,玉化的膝盖重重地砸在坚硬的石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的指尖紧紧抠进地面,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因为她的双腿己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就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一般。
太子长琴的虚影飘至洛洛面前,残缺的手指轻触她玉化的膝盖:"你本就是我的一部分。"
张天离横剑挡在两人之间:"你想干什么?"
"物归原主罢了。"太子长琴的断颈处渗出灵气,"琴首缺失,皆因当年月玉被强行剜走。如今她既己化形,只需——"
“不行!”棍棍突然暴怒起来,他那原本己经石化的右臂猛地一挥,带着巨大的力量砸向了虚影。然而,这一击却如同击中了空气一般,虚影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手臂。
太子长琴对于棍棍的攻击完全不为所动,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洛洛身上,继续说道:“要想奏响完整的《凤求凰》,只需要将玉化的部分从你的身体上剥离下来,然后重新铸造琴首即可。这是唤醒九凤本体的唯一方法。”
洛洛缓缓地抬起头,她那己经玉化的眼眶里虽然无法流出泪水,但她的声音却在微微颤抖着:“如果……剥离……我会怎样?”
太子长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道:“你会忘记现在的一切,只记得自己原本是一块玉。”
就在这时,帝江阿袋突然发出了一声悲鸣,它的第三只眼睛也再次睁开了。伴随着这声悲鸣,新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上了众人的心头。
在这些记忆碎片中,众人看到了九凤手持着追日剑,静静地站在昆仑之巅。那把追日剑的剑格处空空如也,剑身却在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想要挣脱九凤的掌控一般。
“月玉有了心,便再难镇剑。”九凤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若没有心……又如何能懂《凤求凰》呢?”
画面一转,九凤将那己经碎裂的月玉化成了一只耳鼠,然后亲手将它交给了白泽,说道:“带她走,越远越好。”
然而,就在这时,记忆突然中断了,众人的眼前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牧星河突然抓住洛洛的手腕:"你的耳鼠形态——后颈是不是有一道月牙形胎记?"
洛洛的身体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是剑格的凹槽痕迹。”牧星河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了一般,有些发紧,“九凤不是抛弃你……她是在救你。”
槐树洞内一片死寂,连风都似乎停止了流动。太子长琴的虚影在逐渐消散,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三日之后,月圆之时,若琴首仍未补全……”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洛洛那己经彻底玉化的双腿,“你也会变回一块没有意识的玉。”
随着最后一句话说完,虚影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凤凰琴“咚”的一声,重重地落回了地面,断弦微微颤动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洛洛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那冰冷的双腿,感受着那光滑而坚硬的触感。她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中却透露出无尽的悲凉:“原来我既不是耳鼠,也不是人……”她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飘落,“只是一块会疼的玉。”
张天离站在一旁,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追日剑,他能感觉到剑格处的凹槽正隐隐发烫——那里本该有她的存在。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洞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哼唱声,那是猫将军的声音:“玉碎可补,心碎难全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