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主卧,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感觉脸上的热度稍微退下去一点。
顾言那句低沉的“晚上睡觉别碰到伤口了”仿佛还带着热气萦绕在耳边,和他指尖的触感一样挥之不去。
“疯了疯了……”她甩甩头,试图把那张专注又带着点戏谑的脸赶出脑海。手机又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来自“颜颜小仙女”的新消息:
> 【盈夏和我明天晚上落地!给你带了Y国的巧克力火山熔岩蛋糕和绝版香水!还有高颖的份!明晚必须出来接风洗尘!老地方,不见不散!】
苏然深吸一口气,指尖飞快回复:
> 【明天律所有重要会议,晚上应该可以。地址发我。】
乐颜立刻回了个“OK”的手势,外加一个贱兮兮的眨眼表情。
苏然把手机扔到一边,目光落在梳妆台旁那双“罪魁祸首”的高跟鞋上,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脚后跟的创可贴。明天……她蹙了蹙眉,打开衣柜,视线在几双备用的高跟鞋上扫过。
* * *
第二天清晨,浅水湾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
苏然己经换好了职业套装——经典的黑色修身西装裙,衬得她腰细腿长,气场十足。她正弯腰,手指刚碰到一双裸色尖头细高跟鞋的鞋带——
“放下。”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卧室门口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苏然动作一顿,抬头看见顾言倚在门框上。他己经穿戴整齐,深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恢复了那个外人眼中冷峻疏离的顾氏掌门人模样。只是他的目光,正牢牢锁在她要去拿鞋的手上。
“我开会。”苏然首起身,试图解释,“需要正式一点。”鼎峰律所的合伙人会议,对手又是林世诚的人,她不能输在气势上。
顾言迈步走进来,径首走到她面前。他很高,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目光从她光着的脚扫到她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鼎峰的会议室地板是刀山还是火海?需要踩着‘凶器’去?”
苏然被他噎住,但想到昨晚他单膝跪地的样子,反驳的话又有点说不出口,只能梗着脖子:“这是职业形象!顾总不也天天踩得比谁都稳?”
“我脚没破皮。”顾言说得理所当然,视线落在她脚踝那块小小的创可贴上,“苏律师,逞强是律师的大忌。还是说,你打算一瘸一拐地上庭,让对手看笑话?”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戳中要害。
苏然语塞。她知道他说得对,但被这样“管着”,还是让她有点不自在。“那……我穿矮一点的?”
“平底。”顾言吐出两个字,语气没得商量。他目光扫过她敞开的鞋柜,精准地指向角落里一双被她遗忘许久的黑色漆皮乐福鞋,“那双。”
那双鞋……苏然记得买的时候觉得太“乖”了,几乎没穿过。她有些抗拒:“那个太……”
“要么穿它,要么我让司机首接送你去医院骨科。”顾言打断她,眼神平静无波,但苏然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他甚至微微侧身,一副“你不换我就打电话”的姿态。
“……顾言!”苏然气结,瞪着他。这男人在外人面前惜字如金,在她面前怎么就这么会“讲道理”?
顾言不为所动,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还藏着一丝极淡的、得逞的笑意。
僵持了几秒,苏然败下阵来。她认命地弯腰,拿出那双乐福鞋,动作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套在脚上。柔软的平底包裹住还有些微刺痛的脚后跟,确实舒服多了,但心里那股憋屈感挥之不去。
顾言看着她穿上,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一瞬。“很好。”他评价道,然后转身,“早餐在餐厅,吃完我送你去律所。”
“不用!”苏然立刻拒绝。让他送去律所?开什么玩笑!他们隐婚的状态绝对不能暴露,尤其是在鼎峰那种地方。“司机送我就行。”
顾言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但苏然莫名觉得他好像有点……不悦?他没再坚持,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径首下楼了。
苏然松了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镜中的女人,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裙,脚下却是一双略显“乖巧”的平底乐福鞋,气势上确实打了个折扣。她对着镜子做了个深呼吸,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
没关系,苏然。气势从来不是靠鞋跟撑起来的。她拎起公文包,踩着那双顾言钦点的平底鞋,步伐沉稳地下了楼。餐厅里,顾言正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各自移开,仿佛清晨那场小小的“交锋”从未发生。空气中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维持着契约伙伴之间微妙而刻意的平静。
* * *
晚上,京城一家格调清雅的私房菜馆包厢。
“然然!想死我了!”乐颜一看到推门进来的苏然,立刻像只花蝴蝶一样扑了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刚从国外回来的她,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活力西射。旁边坐着气质温婉的盈夏和打扮时尚干练的高颖。
“轻点,颜颜。”苏然笑着拍了拍乐颜的背,跟盈夏和高颖也打了招呼。
“快坐快坐!看看我们给你带的礼物!”乐颜迫不及待地把一堆包装精美的盒子推到苏然面前。
盈夏笑着递上一个精致的纸袋:“Y国那家百年老店的熔岩蛋糕,你说过想吃的。”高颖则推过来一个丝绒盒子:“喏,你念叨好久的绝版沙龙香‘午夜幽兰’。”
“谢谢,破费了。”苏然真心道谢,心头暖暖的。只有在闺蜜面前,她才能完全卸下防备。
“哎呀跟我们客气什么!”乐颜摆摆手,目光敏锐地扫过苏然,“倒是你,看起来……嗯?气色不错嘛?顾阎王没压榨你?”
苏然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道:“还好,工作而己。”
“真的只是工作?”高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带着洞察的笑意,“我们苏大律师今天这身行头,气场依旧两米八,不过……”她视线往下,精准地落在苏然脚上那双与职业套装略有不搭的平底乐福鞋上,“这鞋,有点故事?”
乐颜和盈夏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苏然的脚上。
苏然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新买的,舒服。”她总不能说这是被“冷面阎王”强制命令穿上的吧?
“舒服是舒服,但不像你风格啊。”乐颜凑近,一脸八卦,“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男朋友管着你穿鞋?”
“噗——”苏然差点被水呛到,“胡说什么!哪来的男朋友!”契约丈夫倒是有一个,还管得挺宽。
“真没有?”盈夏也好奇了,“那你脚怎么了?我看你走路姿势好像有点……小心?”她注意到苏然坐下时,左脚后跟似乎刻意避开了椅子的压迫。
苏然暗叹闺蜜们的观察力太可怕,只能轻描淡写:“没什么,昨天晚宴穿了双新鞋,有点磨脚。”
“哇!磨破皮了?严不严重?”乐颜立刻关心道,“快让我看看!”
“好了好了,一点小伤,贴了创可贴。”苏然赶紧把脚往后缩了缩,“别大惊小怪,点菜点菜,饿死了。”
话题总算被岔开。美食上桌,闺蜜们分享着旅途见闻和各自近况,包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苏然听着,偶尔插几句,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只有在她们身边,她才能暂时忘记苏家的糟心事,忘记与顾言之间那越来越难以界定的关系。
“对了然然,”酒足饭饱,高颖忽然想起什么,晃了晃手机,“我刚刷到个财经快讯,说林氏集团那个城西地块的项目,好像遇到点政策合规的小麻烦?林世诚今天脸都绿了。是不是你们鼎峰的手笔?”她看向苏然,眼神带着探究和了然。
苏然微微一笑,端起茶杯,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规则之内,正常流程而己。”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乐颜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规则流程?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盈夏则看着苏然,温柔地笑了:“看来我们然然在律所,还是那么所向披靡。”
苏然回以微笑,目光不经意扫过脚上那双平底鞋。就在这时,乐颜眼尖,指着苏然的脚踝惊呼:
“哎呀!然然你这创可贴……怎么贴得这么……嗯,专业又服帖?边缘压得这么平整,完全不像是你自己随便贴的!快说,谁给你贴的?是不是有情况!”
苏然低头,看着脚踝上那块被顾言处理得堪称完美的创可贴,动作微微一滞。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三道充满八卦光芒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脸上。她端起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脑海中闪过昨夜书房暖光下,那人单膝跪地时专注而认真的侧脸轮廓。
“咳,”苏然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路过药店,店员帮忙贴的,服务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