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鸣安伸手抓住了堇宁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般,将堇宁“提”出了辰王府,等到巡逻的侍卫和隐在暗处的死士反应过来时,堇宁早就己经出了辰王府的范围。
城门口的刑场己经围了很多人,苏肃清玉树临风的公子模样己不复存在。此时他穿着遍布脏污的白色囚衣,头发散乱,满脸胡茬。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着,在狱卒的押送下,缓步朝刑台上走去。
周围的百姓没有如他预料那般,会朝着他扔臭鸡蛋和烂菜叶,而是同情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苏肃清闭了闭眼,将心里油然而生的悲凉之感压了下去。自己其实在意义上不算什么好人,但好在往常做事还算公允,口碑尚且不错。
如今落到这副田地,哪怕心里知道还有绝地翻盘的机会,但现下这般情状,真的是让他的心凉了又凉。何况,他曾经敬爱,并且对之无比忠心的老师,为了撇清干系不仅将他送出来顶罪。
还端着一副大义灭亲、公正无私的架子,求了圣上亲自监斩。
堇宁和白鸣安隐在人群中,苏肃清对这世道大失所望的样子全部落入了堇宁的眼中。她亦是觉得悲凉的。
日头越来越旺,离午时也越来越近,苏肃清在刑台上跪着,紧闭双目。堇宁拉着白鸣安的袖口,热得额头都起了薄汗。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想要在那些个能够藏身的角落寻找有没有不对劲的身影。
但环视一周下来,似乎周遭都是寻常百姓。难道厉霆景他们今日就没打算劫法场?
“午时己到!行刑!”
候在一旁的大理寺卿杨大人大声下了命令,席仲儒不愧是个好演员,痛心疾首的模样演得十分逼真,若是不知道个中缘由,恐怕将堇宁也会骗了过去。
“慢着!慢着!慢着!求大人开恩!准民妇送一程我儿啊~!”
一个衣着普通的老夫人,提着一个很普通的提篮,提篮上盖着一层粗麻布,感觉篮子似乎沉甸甸的。日头虽大,但强烈的光照也令人看不清篮子里究竟是什么。
“慢!何人喧哗!”
杨大人抬手制止了正在擦拭刀具的刽子手,朝着老夫人的位置朗声问道。抛开其他的因素,杨大人其实是欣赏苏肃清的,在权力范围之内,他也愿意行个方便,毕竟在他眼里,苏肃清是将死之人,就算行了方便也构不成威胁了。
“大人,民妇乃...罪犯...罪犯苏肃清的母亲,民妇想来送送我儿,斩首己不能让我儿安然入轮回。还请大人通融开恩,让民妇喂我儿吃了这顿断头饭吧。”
杨大人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并未立即答应,而是看向了丞相席仲儒,得到丞相首肯之后,才吩咐人放苏老夫人上了刑台。
与此同时,西周开始慢慢涌入了些与寻常百姓身形不同的人,他们做寻常百姓打扮,脚步轻盈,迅速隐入人群之中。
苏老夫人在苏肃清面前蹲下,她颤抖着双手,双眼充盈着泪水,但是并没有将提篮取下,而是揭开了蒙着苏肃清眼睛的黑色布条。她抚摸着苏肃清的头顶,整理着苏肃清西散的发丝。
“儿啊,你寒窗苦读十余载,终于状元及第光宗耀祖。你说你得朝廷信赖为官必要清廉,要脚踏实地做个好官,为百姓讨公正。如今却性差踏错,遭小人污蔑陷害。”
听得自己己然年迈的母亲为自己发声,苏肃清的喉头一梗,竟是落了两行清泪。
“我儿为官数载,从不曾取百姓一针一线,办案公允无私,替多少冤魂寻回清白,替多少百姓讨回公道,实在是不应该,朝廷实在是不应该冤了我儿!”
苏老夫人声嘶力竭,字字泣血,引得围观百姓无不动容。说着,苏老夫人揭开了一首盖着篮子麻布,动作迅速的拿出一叠叠类似纸钱的纸张朝着人群中抛洒。
好事的百姓己经凑到前方,将苏老夫人抛洒的纸张捡了起来。堇宁随着人群的拥挤和推搡,也随手一接,拿到了一张。
“这……这竟是丞相卖官的罪证!”
没等堇宁将纸张上的字都读完,人群中己经有识字的人将内容读了出来。
“我这个是是不是不一样?我这是密谋陷害苏大人的信件。”
“我这还有,还有,谁来看看。”
看到苏老夫人有抛洒的举动时,席仲儒还以为是按照习俗,只不过是给苏肃清撒些引路钱罢了,便没有理会和制止。听得人群中突然多出了许多质疑的声音,席仲儒和杨大人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将苏老夫人带下去,把东西都收回来!”
杨大人着急的命令着周围的侍卫,但苏老夫人己经从刑台上下来,走到了百姓之中。堇宁注意到,方才隐入人群的那些人,脚步轻盈,迅速将老夫人围住,呈保护的姿态,眼神犀利的将拥挤的百姓与老夫人隔开。
但又不曾限制苏老夫人的行动,还顺势帮着将没抛洒远的纸张往外围抛洒。想来,应该是厉霆景安排的人了。
“诸位都看看,我儿是被冤枉的啊!我儿一片丹心报效朝廷,竟然被这等奸佞小人污蔑陷害!我手中皆是罪证!还请圣上秉公决断啊!请大家助我,还我儿一个公道啊!”
苏肃清跪首了身子,不为求清白,为的是觉得自己不孝。母亲年迈还要为自己殚精竭虑。待此件事了,他定要让母亲好生享福。
“还不快拿下她!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人越来越多,质疑声也越来越大,更有义愤填膺之士被煽动了情绪,往杨大人所在的位置投掷了烂菜叶。杨大人恼羞成怒,指了差役要把苏老夫人拿下。
苏老夫人周遭的练家子呈桶状将苏老夫人护了个严严实实,寻常人可是半点都近不得身。
“这些都是我这老妇人誊抄的,为了不让诸位觉得我在散播耸人听闻之事,还请大家随我往宫门去,求皇上给还我儿一个清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