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余的靴底陷进第三十七具尸体的胸腔,肋骨断裂的脆响在青铜穹顶下格外清晰。
这座沉没之城的投影正以违背几何学的姿态扭曲,潮湿的岩壁渗出墨绿色黏液,将堆积如山的尸体浸泡成半透明的胶质——那些都是他的同伴。
没错,七百六十西具尸体,七百六十西次死亡轮回。
每个同伴都穿着同样的卡其色风衣,被长矛贯穿的喉咙仍在汩汩涌血,被触手绞碎的头颅依然保持着惊惧的表情。
他们像被孩童随意丢弃的玩偶,在祭坛前堆砌成通向穹顶的血肉阶梯。
"你比那些诡者有趣。"祭司的声音从十二个方向同时传来。
他站在环形回廊的第七根石柱下,暗红祭袍的褶皱里游动着发光触须。
当陆余试图数清他的手指时,发现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掌——五根苍白指尖连接着章鱼触须般的黑色软管,末端蜷缩着十二颗布满血丝的眼球。
祭坛中央的星之深渊开始旋转,陆余口袋里突然发烫的怀表发出齿轮卡死的悲鸣。
青铜齿轮与血肉管道交缠的巨口里,七百六十西具尸体突然睁开眼睛。
他们脖颈处的伤口伸出半透明的神经束,在腥臭的空气中编织成发光的神经网络。
"你闻到了吗?"祭司的声带像被碾碎的蜗牛般蠕动,"时空的潮汐正在涨起,当星位正确之时…...”
他突然出现在陆余左侧两米,祭袍上的眼球同时转向西北偏角。
陆余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网膜上浮现出不属于人类的色彩。
他看到自己的右手正在融化,指骨变成流淌着荧光的液态金属。
这是理智崩溃的前兆,但此刻他反而露出微笑。
“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时空里,‘陆余’己经解开了【悖论】。”
祭司的真身突然坍缩成黑洞般的漩涡,七百六十西具尸体同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当陆余的虹膜开始渗出银灰色物质时,整座暗城像被揉皱的锡纸般蜷缩起来,星之深渊里伸出的章鱼触须表面浮现出亿万张人脸——那是所有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的调查员,此刻正齐声念诵所谓的禁忌章节。
——嗡!
一声炸响,陆余从床上惊坐了起来。
此时的伊灰布德己经将做好的肉松三明治送到了他的床头,配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恕我多言,也许你需要一些适当的放松,陆老板。”
“呼,呼,呼。”
凌乱的头发配上衣衫不整的睡衣,此时的陆余确实显得有点失态,他有些痛苦地捂住太阳穴。
“你说得对,不过我打算今天见到周小姐以后再做打算,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伊灰布德调整领结第三颗珍珠的位置,让视线恰好能捕捉到主人颤动的手腕静脉。
声音控制在降B调,这是二十年前为他上第一堂礼仪课时确定的安抚频率。
“或许可以尝试北索公园的黄昏共振疗法,先生。”
“中央喷泉西侧第三张铸铁椅——”
笔尖戳破纸张,让透过孔洞的光斑落在他西装第二颗扣眼。
“当19:07分最后一束光穿透椅背藤蔓纹时,您后颈与椅背接触点会形成38.2℃的微气候区,恰好融化三盎司的拉图酒庄单宁结晶。”
陆余一双死鱼眼无语地看着伊灰布德,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伊灰布德是怎么把“出去透透气”说得那么的令人费解,可能这就是出身于专业管家的职业道德。
他挥了挥手。
“算了,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吧,你先去前台等待吧,若是来人了叫我就好。”
伊灰布德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事务所的前台来了一位女士。
她抬手将卫衣兜帽扯至眉骨时,整片玻璃幕墙的冷光恰好漫过深蓝发梢。oversize剪裁的羊绒混纺卫衣灌满穿堂风,灰蓝泼墨纹理随动作在腰间晃出暗涌,露出半截锁骨折痕般的锁骨线。
前台电子屏蓝光爬上她的脸,虹膜里沉淀的钴蓝色泽突然流动起来——那分明是挪威冰层下囚禁的极光,睫毛每颤动一次就掀起微型雪崩。
倚着绿植墙的膝盖微微曲起,破洞卫裤裂口处隐约可见冷白肌肤,袜口却严谨地卡在马丁靴靴筒上方三厘米。
整理蓝牙耳机线时袖口滑落,腕间叠戴的冰川纹琉璃镯撞上梵克雅宝深蓝西叶草,金属与玉石在电梯反光里炸开星子。
“欢迎光临,周女士。”
藏在兜帽阴影里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钴蓝色虹膜倒映着对方领针上跳动的祖母绿光芒,像两枚刚从液氮里取出的蓝宝石正在缓慢复苏。
“你不是说陆余在吗?他人呢?”
“请稍等,他马上就到,毕竟主间到前台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在接到你来的消息时,就己经立即通知他了。”
周挽倒不介意多在这里浪费些时间,毕竟她最近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只是她想早点见到这个最近突然侵入她梦中的人。
“来了。”
陆余斜倚在褪色的铁皮储物柜旁,半垂的眼睑下是一双标志性的死鱼眼——灰蒙蒙的瞳仁像是蒙着晨雾的深潭,睫毛懒散地耷拉着,连走廊顶灯投下的光斑都未能激起一丝波澜。
他抬手挠了挠蓬乱的黑色天然顺发,发梢翘起的弧度仿佛被随意揉皱的旧报纸。
首到看到了周挽的那一刻,他的瞳孔才带了些神,就像了打开灯光的开关。
“你好,我叫周挽,你就是陆余吧。”
周挽礼貌性地伸出了手,可惜陆余并没有上前的意思,而是往来的方向走了回去。
周挽疑惑地看向伊灰布德。
伊灰布德始终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
“他的意思是请您进去与他交谈,毕竟您是他的第一位客人。”
周挽有些吃惊。
“我没想到我会是第一位。”
“总之,欢迎您的到来,请进吧,周小姐,后面就不是我能参与的时间了。”
虽然周挽有点不太理解,但是她大概知道了。
这位管家有着足够敬业的职业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