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
环儿一手糖葫芦。
一手扯着周一仙的袖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爷爷,那个叶凌风到底是谁啊?”
周一仙脚步不停。
头也不回,嘴里却开始嘚瑟起来,
“嘿,叶凌风啊......”
“那混小子,可不是一般人!”
“大概十年前吧,他那可是青云门年轻一代里最扎眼的一个!”
“天赋高的出奇,说是千年难遇的奇才也不为过!”
“多少门派的长辈都羡慕青云门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就连你爷爷我啊,可是都动过收他做弟子的想法。”
环儿眨巴着大眼睛,
“那后来呢?”
周一仙脚步慢了下来,摸了摸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须。
“最近这几年,关于他的消息是越来越少。”
“江湖上传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啊,他练功出了岔子,一身修为废了,成了个废人。”
“也有人说,他找了个地方隐居起来闭关了。”
“还有人说,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早就被人暗地里给做了。”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他话虽如此,脸上却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环儿拉了拉他的衣角,继续小声问道,
“那爷爷,你觉得哪个是真的?”
周一仙‘哼’了一声,
“依我看啊,前面那些传言,多半都是瞎扯淡!”
“那混小子,精明着呢,怎么可能轻易就废了或者死了?”
“就算真遇到点挫折,那也是潜龙在渊,迟早也要一飞冲天。”
环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满是好奇。
“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爷爷你可不常夸人啊。”
周一仙拍了拍胸脯,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你爷爷我这相面之术,可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切。”
环儿翻个白眼,
“那你最开始怎么没认出幻洮阿姨?”
“她啊。”
周一仙捻捻胡须,感叹道,
“面相变咯。”
“以前那可是必死的面相,也不知道怎么就变咯。”
......
青云门。
幻月洞府深处。
此地光影迷离,景象变幻不定。
叶凌风立于其中,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带着粘稠的质感,心神也受到了压抑。
这里是幻境关,映照内心,滋生心魔。
雾气翻涌,一道威严的身影缓缓凝聚。
是青云门的道玄真人。
他面无表情,眼神中精光肆意,肆无忌惮的审视着叶凌风。
“十年颓废,如今归来,你真放下了?”
声音如洪钟大吕,直击心灵。
叶凌风不言语,只是平静地看着那道虚影。
不等他回应,又一道身影自侧面浮现。
白衣胜雪,傲骨天成。
万剑一!
与之前见到的那位扫地老人气质截然不同,他手中也不再是扫把,而是仿佛握着无形之剑,剑意冲霄。
“剑道无涯,汝可知?”
那股凌厉霸道的气息让叶凌风也感到了压力。
紧接着,一道倩影悄然出现。
幻洮。
她眼神复杂,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
腰间的合欢铃在无声摇曳。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你怎么这么绝情,刚回来就又要离开?”
“孽徒!”
一声怒喝,田不易的身影出现,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大竹峰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水月大师的身影也显现出来,眼中带着厌恶。
“你这废物,有什么资格与我那徒儿纠缠不清!”
“废物!”
“凌风师兄。”
陆雪琪身姿飘然,也站了出来,痴痴的看着他。
一道道身影,代表着他过往的羁绊、敬畏、遗憾、愧疚......
它们带着强烈的情绪和力量,从四面八方逼近。
质问声,呵斥声,叹息声......要将他彻底吞噬。
叶凌风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过往种种皆为尘埃。
心魔,不过是放不下的执念。
“锵!”
阔剑应声出鞘!
一往无前,有进无退!
此剑,名曰“无回”。
剑光横扫。
所有虚影在这道剑光面前触之即溃,烟消云散。
并非斩杀了他们,而是斩去了心中因他们而生的“魔”。
幻境的躁动渐渐平息。
叶凌风收剑归鞘。
他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
三日后。
青云门祖师祠堂。
这里是青云门最肃穆之地,终年不见太多阳光。
一排排灵位静静矗立,诉说着门派的辉煌与沧桑。
道玄真人身着掌门道袍,神色庄重。
他缓步上前,从香案上捻起三炷清香,点燃对着正上方的“青云子”祖师牌位深深一拜。
香被恭敬地插入炉鼎,青烟袅袅。
祠堂的角落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拿着扫帚,一下一下,专注地清扫着地面。
正是伪装后的万剑一。
他扫得很慢,很仔细,这扫帚之下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道玄真人上完香转身,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万剑一身上。
“见过叶凌风了?”
万剑一扫地的动作未停。
“嗯。”
“你觉得,他比你当年如何?”
“他能在那个年纪,就自行引动剑意共鸣。”
万剑一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肯定,
“他比我强。”
道玄真人微微挑眉。
“你倒是看得起他。”
万剑一终于停下了扫帚,缓缓抬起头。
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眸子此刻虽有些浑浊,却依然锐利得惊人。
他看着道玄,嘴角扯动了一下。
“也比你强。”
这话说得直白。
道玄真人却并未动怒,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祠堂里显得有些苍凉。
“是啊,比我们都强......”
他轻声感叹,既有欣慰,也有落寞,
“只可惜,他是大竹峰的弟子。”
道玄带着几分的无奈,
“不然我还真有意让他做我的传人。”
万剑一重新低下头。
“你在担心什么?”
沉默片刻,万剑一突然问道。
道玄真人的眉头不自觉地锁紧。
他负手踱了几步,望向祠堂外灰蒙蒙的天空。
“魔教妖人最近在流波山一带动作频频,声势不小。”
“虽已遣门中精锐并联络天音寺、焚香谷,但此次魔教来势汹汹,准备万全。”
道玄的声音带着忧虑。
“我担心,他们所图非止流波山,恐怕又要为祸世间了。”
祠堂内,再次只剩下万剑一扫地的“沙沙”声。
过了好一会儿,万剑一才冷淡地吐出几个字。
“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道玄真人心中暗叹一声。
他不再多言,最后看了一眼那排灵位,转身离开了祠堂。
道玄真人走后没多久。
通天峰后山,幻月洞府入口处。
叶凌风的身影缓缓显现。
他依旧是那身青色道袍,阔剑负于身后,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刚一站定,便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向这边靠近。
抬头望去。
恰好与正从祠堂方向走来、面色有些阴沉的道玄真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