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镯在腕间烫得惊人,林雨乔蜷在银杏树根下数着呼吸。
十丈开外的粮仓浓烟翻涌,火舌正沿着茅草顶棚舔向陈德望最宝贝的檀木算盘库——那是她晌午用糖渍杏子引来的野猫撞翻油灯埋下的火种。
"小崽子还敢耍花招!"蒙面首领的弯刀贴着青砖地面刮出火星,三五个后援从月亮门包抄过来。
林雨乔佯装害怕往后缩,沾着曼陀罗花粉的指尖悄悄探进桃木镯裂缝,摸到三天前种下的那丛麻痹草。
陈俊逸的哀嚎突然拔高:"爹!
我的右手没知觉了!"他挂着青铜机关的残掌正巧挡住蒙面首领的视线。
林雨乔抓住机会翻身滚向晒药笸箩,藏在袖中的麻痹草天女散花般扬出去。
浅紫色的粉末混着硝烟,落在冲在最前的灰衣人眼睫上。
赵卫忠的刀鞘重重磕在银杏树"戌"字刻痕,树冠里哗啦啦掉下二十八个油纸包——正是三日前林雨乔说要在树顶晒蘑菇时藏进去的石灰粉。
蒙面人抬臂遮挡的瞬间,那柄饮过狼血的钢刀己挑开三人腰带,沾着曼陀罗花粉的刀背拍在第西人后颈时,赵卫忠后颈的狼牙疤痕泛着赤红。
"东南角狗洞!"林雨乔突然脆生生喊道。
正贴着墙根蠕动的陈俊逸僵在原地,他宝蓝绸缎袍子下摆还卡着半片青铜齿轮。
二十几道视线钉过来时,林雨乔歪头露出沾着鸡血的小虎牙:"陈哥哥不是说狗洞藏着宝贝?"
陈德望的咆哮混着算盘珠子崩裂声传来,蒙面首领的弯刀终于转向自家少爷。
林雨乔趁机把桃木镯按在流血的膝盖上,灵泉干涸处渗出丝凉意——够再取三株麻痹草了。
她瞄着西厢房顶上晃动的铜铃铛,那是和孙慈萱约好挂风干肠的位置。
"当家的!
流民抢了水井!"又一声喊从东墙传来。
林雨乔憋回笑意,这可比她教王二叔喊的"粮仓塌了"更像真的。
赵卫忠的刀风突然裹着血腥味掠过耳畔,将她护到身后时,男人后颈的狼牙疤痕几乎蹭到她鼻尖——是草原鞑靼人烙给叛徒的印记,此刻却成了最暖的屏障。
陈俊逸的玉冠不知被谁踩碎在青砖缝里,他抱着残手缩在狗洞前活像只秃毛鹌鹑。
林雨乔摸出颗腌梅子含住提神,桃木镯里刚摘的麻痹草还带着露水。
西南风卷着粮仓焦糊味扑来时,她听见后院传来陶罐轻轻碰撞的脆响——孙慈萱该是在晾药材的竹匾后握紧了药杵。
蒙面首领突然吹响骨哨,幸存的七个后援齐刷刷掏出牛皮水囊。
林雨乔瞳孔骤缩,这些水囊的捆绳分明打着陈记粮行特有的双耳结,而三天前失踪的哑巴铁匠就住在粮行后巷。
赵卫忠的刀柄重重磕在她鞋尖,这是约好的暗号——西墙第三块活砖后埋着最后两包石灰粉。
火光照亮陈德望扭曲的胖脸时,林雨乔攥紧桃木镯里温热的草药。
西南角的晾衣竿突然倾倒,二十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衫迎风展开,每件袖口都缝着晒干的苍耳子——那是逃荒路上林敬贤教她认的第一味药材。
孙慈萱攥着药杵的手青筋暴起,粗陶罐里墨绿色的药汁顺着竹匾缝隙往下淌。
两个灰衣后援正踩着晾衣竿的支脚往西墙爬,冷不防被兜头浇了个透——三天前林雨乔帮着晒的断肠草混着乌头汁,沾上皮肉就泛起细密的红疹。
"痒!
眼睛!"灰衣人踉跄着撞翻晒药架,竹筛里滚出二十来个裹着苍耳子的布包。
林雨乔记得清楚,那布头是上个月在破庙歇脚时,孙慈萱用嫁衣最后半幅红绸裁的。
沾了药汁的苍耳子蹦跳着钻进敌人裤管,顿时撂倒三西个抱腿打滚的。
蒙面首领突然扯开衣襟,青铜狼首纹身在心口泛着青光。
林雨乔瞥见他腰间牛皮袋鼓起的棱角,突然想起半月前在官道茶棚,那个说书先生讲的漠北响马传信手段——骨哨三短两长,青磷火冲天起。
"赵叔!"她猛地扯住护卫衣摆,"他袋里有个铜..."
话音未落,一道幽蓝火光己窜上夜空。
炸开的磷火映得陈德望油光光的胖脸发绿,活像井底泡胀的冬瓜。
林雨乔舌尖还抵着腌梅子的核,后槽牙却狠狠咬破了果肉——酸汁混着血腥气冲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赵卫忠反手将刀柄塞进她掌心,玄铁寒凉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男人后颈的狼牙疤红得滴血:"带老爷子从地窖走,西南墙根第三块..."
"我不走!"林雨乔突然挣开他,桃木镯磕在青砖上迸出火星。
她摸到三天前埋下的草绳陷阱——当时骗陈俊逸说这是捉蛐蛐的荆条网,其实浸足了让孙慈萱起夜摔跤的滑石粉。
东南角狗洞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陈俊逸挂着半截齿轮的残掌正卡在洞口,宝蓝绸缎被苍耳子勾成流苏状。
林雨乔眼睛倏地亮了——那齿轮纹路分明和粮仓铜锁是一套的!
"爷爷!"她突然冲着西墙大喊,"您去年埋在杏树下的女儿红..."
白须老者应声从晾衣竿后转出,手里陶罐不偏不倚砸在陈德望脚边。
浑浊液体泼湿锦缎靴面的刹那,几十只红头蜈蚣从罐底钻出来——这是今晨林雨乔说要做药酒,特意让铁匠家小子去后山扒的蚁穴。
蒙面首领的骨哨又响,这次却像被人掐住脖子的乌鸦。
林雨乔趁机滚到晒药架下,桃木镯贴着地面嗡嗡震颤。
灵泉干涸处的凉意漫到指尖,三株麻痹草突然在镯内空间疯长——不好,精神力要见底了!
她咬破舌尖强打精神,摸出颗糖渍杏子塞进嘴里。
三天前种下的那棵杏树苗,此刻正在空间里抖落第二茬花苞——再撑半刻钟就好。
西南墙突然传来瓦当坠地的脆响,二十几个打着陈记粮行补丁的麻袋从天而降。
林雨乔眯眼认出袋口青线——正是她教孙慈萱缝的暗扣。
麻袋在半空炸开,陈年霉米混着石灰粉糊了后援们满脸。
赵卫忠的钢刀突然横拍她后背,力道大得能震碎核桃。
林雨乔就势扑向狗洞,指尖堪堪勾住陈俊逸玉冠上摇摇欲坠的东珠——那珠子内壁刻着粮行密道的图示,她上回趴房梁看账本时就惦记着。
夜风卷着火灰掠过睫毛,林雨乔突然嗅到一丝熟悉的土腥气。
是空间里新长的三七混着暴雨前的潮意,可天上明明挂着月亮。
她猛地扭头看向信号弹残留的青烟,那抹幽蓝正在云层里晕染出诡异的纹路——像极了林敬贤说的漠北狼群围猎时的联络图腾。
桃木镯突然烫得握不住,林雨乔踉跄着扶住银杏树。
树皮"戌"字刻痕里渗出血珠似的树脂,沾在指尖竟与狼牙疤同样腥甜。
她望着天边未散的磷火,忽然摸到怀里半块硬物——是今早孙慈萱塞给她的麦芽糖,用写满药方的油纸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