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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城市还未完全苏醒，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凉意。苏凡尘提着两个保温袋，每个保温袋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袋深褐色、刚从冰箱取出还带着冷气的塑封药液。他站在陆诗怡公寓门口，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内沉寂了片刻，才传来一阵细碎、带着明显睡意的脚步声。门被拉开一条缝，陆诗怡的脸出现在门后。她显然刚从被窝里爬出来，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刻慵懒地贴在脸颊。她身上穿着一套浅粉色、印着小兔子的棉质睡衣，睡眼惺忪，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沾着一点水汽，完全褪去了讲台上的端庄知性，只剩下一种居家迷糊的柔软感。
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苏凡尘时，那双朦胧的睡眼瞬间瞪大，残留的睡意被惊愕和一丝慌乱彻底驱散。
“苏…苏同学？”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难以置信，“这么早？你…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地紧了紧睡衣领口，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起红晕，比昨天的羞窘似乎还多了几分被“突袭”的失措。
苏凡尘的目光在她穿着可爱睡衣的模样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迅速垂下眼睫，落在手中的保温袋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陆老师，打扰您休息了。药熬好了，按医嘱需要早上空腹服用效果最好，所以我就早点送过来了。”他举起保温袋，“这是一个月份量的药，我都塑封好了，放在冰箱冷冻室保存。每次喝之前取一袋出来，完全解冻后用热水泡温热了喝，一定要温热，不能喝凉的。”
他把保温袋递过去。陆诗怡还有些发懵，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沉甸甸的冰凉触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她低头看着袋子，又抬头看看眼前高大挺拔、眼神清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显然熬药到很晚）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羞窘、惊讶、一丝被打扰的微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细心关照的暖流悄然淌过心田。他竟然一大早就专门送药过来，还考虑到了空腹服用的细节……
“谢…谢谢。”陆诗怡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不知是因为早起，还是因为这过于“贴心”的清晨到访，“辛苦你了，苏同学。还…还让你这么早跑一趟。”
“应该的。您记得按时服药，忌生冷，注意保暖。”苏凡尘简洁地交代完，微微颔首，“那我先去学校了，陆老师您再休息会儿吧。”
“好…好的。”陆诗怡抱着冰凉的保温袋，看着少年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才如梦初醒般轻轻关上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袋子，里面是深褐色的药液，塑封袋表面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像清晨的露水。她轻轻叹了口气，脸颊依旧发烫，心绪却比昨天更加纷乱了。这份“责任”，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具体，也更加沉重地落了下来。
清晨的校园格外宁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树梢间清脆地鸣叫。高三（1）班的教室空无一人，桌椅整齐地排列着，空气里还残留着昨日粉笔灰的味道。
苏凡尘是第一个到的。他走到自己的座位，轻轻拿起那本被翻得有些卷边的数学习题集。
指尖拂过书页上娟秀而清晰的笔记，那是陆诗怡讲解时留下的解题步骤和批注。他仿佛还能看到昨天她坐在旁边，微微蹙着秀气的眉，耐心地为他讲解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的样子，声音温柔而清晰。
苏凡尘翻开习题集，找到昨天陆诗怡重点讲解而他当时因为分心（或心有所念）没能完全吃透的几个难点。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在书页上，照亮了那些工整的公式和批注。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得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和自己的呼吸声。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就坐在讲台旁——昨天陆诗怡坐过的位置旁边。摊开习题集，拿出笔和草稿纸，他收敛心神，目光专注地落在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几何图形上。
没有陆诗怡的讲解，只有他自己，和书本上她留下的痕迹。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停顿，陷入沉思。他试图沿着她标注的思路，一点点去回溯、去理解、去攻克那些知识堡垒。空气微凉，但他的神情却异常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这不仅是在补课业，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回应着讲台上那位温柔老师的付出，也回应着自己肩上那份用“补课”换来的、沉甸甸的“治疗”责任。阳光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跳跃，空荡的教室里，少年独自沉浸在书页的沙沙声中，与昨夜的药香、清晨的尴尬和此刻的宁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奇特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清晨图景。
林芷瑶来到座位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冷静和疏离的美眸里，此刻清晰地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诧异。
目光飞快地扫过苏凡尘摊开的书本和写满演算的草稿纸。那本习题集……她认出来了，是陆诗怡老师笔迹！他竟然真的在钻研那些题目？而且看那专注的侧脸和笔下流畅的书写，完全不像是在装模作样！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和好奇心瞬间攫住了林芷瑶。定定地看着苏凡尘。阳光透过窗户，恰好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他微微蹙着眉，眼神锐利地盯着纸上的题目，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发出规律而沉稳的声响。这副神情，与她印象中那个总是懒散淡漠、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苏凡尘，判若两人！
他到底怎么了？ 林芷瑶心中警铃大作。昨天陆老师给他补课，今天他就破天荒地第一个到教室复习？这转变也太突兀、太不符合常理了！难道……真的被陆老师感化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就在林芷瑶惊疑不定之际，教室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咦？芷瑶，你站门口干嘛？”
“哇靠！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是……苏凡尘？！”
“我没看错吧？他居然在看书？还这么早？”
“他旁边那本是……陆老师的习题集？昨天补课那个？”
“不是吧？陆老师威力这么大？一天就把他给收服了？”
窃窃私语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教室门口蔓延开来。新进来的同学们也和林芷瑶一样，被眼前这堪称“奇观”的一幕惊呆了。各种惊讶、好奇、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讲台旁那个旁若无人的身影上。
然而，处于目光焦点的苏凡尘，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屏障之中。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稳定而清晰，与周遭逐渐升腾起来的喧哗和议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份专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甚至让一些想要上前调侃两句的同学下意识地噤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