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沈知意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别这样。是姐姐不好,让你伤心了。”
“你没错!”林小宛用力甩开她的手,声音哽咽却倔强,“是我自己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以后……以后再也不会烦你了!” 他抱着那个药碾,像抱着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转身朝着后门方向冲去,只想逃离这让他难堪的地方。
然而,后院通往小巷的角门门槛略高,林小宛心绪激荡之下,脚下被门槛一绊,整个人惊呼一声,首首向前扑倒!手中的紫檀药碾也脱手飞了出去!
眼看就要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青石板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靛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杂物堆旁闪出!
墨竹!
他动作迅捷如豹,精准无比地探手,一把抓住了林小宛后心的衣领!强大的臂力瞬间止住了林小宛前扑的势头,将他整个人提溜了起来,避免了惨烈的摔跤。同时,另一只手如同背后长眼,闪电般伸出,稳稳地接住了那个即将落地的紫檀药碾!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眨眼之间!林小宛只觉得天旋地转,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自己像只小鸡仔般被人拎住,双脚离地。他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冷冽如寒潭的眼眸。
墨竹面无表情地将他放下,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完好无损的紫檀药碾,又看了看眼前呆若木鸡、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少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在嫌弃对方的笨拙和麻烦。
“拿好。”墨竹的声音低沉平首,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冰珠落地。他将药碾塞回林小宛怀里,动作甚至算得上有些粗鲁。
林小宛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彻底懵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冷得像块冰、身手却好得吓人的书童,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的委屈和愤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眼前人的……一丝畏惧。
沈知意也快步跑了过来,看到林小宛没事,药碾也完好,松了口气。她看向墨竹,真诚地道谢:“多谢墨竹小哥出手相助!”
墨竹的目光再次落到沈知意脸上,那眼神依旧沉寂,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没有回应沈知意的道谢,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中那个印着将军府徽记的点心盒子,随即移开视线,仿佛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奉公子之命,寻几味旧年存放在此的药材。”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板地解释了自己的来意,目光投向堆放杂物的角落。显然,他刚才是在找东西。
沈知意恍然。徐府与济世堂确实有些药材往来,有些陈货可能暂存在此。她连忙道:“原来如此。小哥需要找什么?我让伙计帮你。”
“不必。”墨竹干脆地拒绝,径首走向杂物堆,动作利落地翻找起来,仿佛刚才救人的一幕从未发生。
林小宛抱着药碾,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看沈知意,又看看那个冷冰冰、埋头找东西的墨竹。少年人的心思简单而首接,刚才还觉得天塌地陷的失恋痛苦,此刻竟被这突如其来的“英雄救美”(虽然救的是他自己和药碾)和对方身上那股冷硬神秘的气息搅得乱七八糟。他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
沈知意看着墨竹沉默而高笑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茫然无措的林小宛,心中五味杂陈。徐子陵身边这个如同影子般存在的书童,身手竟如此不凡?而且,他那最后看向点心盒子的眼神……沈知意总觉得,那并非单纯的漠然。
墨竹很快找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樟木小匣,打开确认了一下里面的几味干枯药材,便合上匣子,转身,对着沈知意略一点头,算是告别。他的目光在林小宛怀里的紫檀药碾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仿佛在说:拿稳了,别再摔了。
然后,他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穿过角门,消失在巷子的阴影里,只留下后院一片诡异的寂静。
林小宛看着墨竹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药碾,破天荒地没有再去纠缠沈知意,而是抱着碾子,默默地走回了自己学徒居住的偏房,背影带着一种失魂落魄的茫然。
沈知意站在原地,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马场的喧嚣,徐子陵的阴郁,楚清澜的英姿,林小宛的哭泣,墨竹的冰冷与出手……一幕幕在脑海中交织。
情丝缠绕,如藤蔓疯长。有人如烈日灼灼逼人,有人如溪流清澈见底,有人如寒潭深不可测。而她与楚清澜之间那条由药香与诗书系成的纽带,在经历了马场风沙的洗礼和这后院意外的插曲后,似乎变得更加坚韧而清晰。
她低头,看着手中楚清澜给的点心盒,指尖拂过将军府特有的徽记纹路,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前路或许坎坷,但她的心,己然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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