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间,一道绯红的身影如同惊鸿般掠过拥挤的人潮!
那身影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只觉红影一闪,带着一股清爽利落的劲风。来人并未首接去扶沈知意,而是精准无比地伸出一只戴着玄色皮质护腕的手,五指修长有力,闪电般探出,在沈知意即将撞上木台的前一瞬,稳稳地托住了那盏因震动而摇晃欲坠的琉璃灯盏!动作轻盈迅捷,仿佛那不是易碎的琉璃,而是一片羽毛。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则如同背后长了眼睛,向后一捞,精准地抓住了那飞出去的蓝布包裹的系带,稳稳提住。
沈知意预想中的剧痛和闯下大祸的恐慌并未到来。她惊魂未定地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只是虚惊一场,琉璃灯安然无恙,药材包裹也失而复得。她猛地抬头,看向那救下琉璃灯和药材的恩人。
灯火阑珊处,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令人屏息的容颜。
来人一身利落的绯红色劲装,外罩一件同色绣银线云纹的窄袖短比甲,勾勒出高挑而矫健的身姿。墨黑的长发并未如寻常闺秀般梳着繁复发髻,而是用一根简单的银簪在脑后高高束起一个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颈项。她的眉不似柳叶弯弯,而是带着几分英气的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在琉璃灯清冷的光晕下,流转着一种冷静而锐利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鼻梁挺首,唇线清晰,不点而朱。她的美并非柔媚,而是一种如出鞘利剑般的锋芒毕露,带着沙场秋点兵般的飒爽与疏朗。此刻,她一手托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灯,一手提着沈知意的药材包裹,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地看向沈知意,带着一丝询问。
“姑娘,你的包裹。”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玉石相击般的清越质感,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沈知意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她慌忙接过自己的包裹,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微凉的护腕皮革,心头又是一颤。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看那双过于明亮锐利的眼睛,声音细若蚊呐:“多…多谢姑娘援手。还有这灯……若非姑娘,我……”她想起刚才的惊险,仍心有余悸。
“举手之劳。”绯衣女子微微颔首,目光在她护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上停留了一瞬,“姑娘当心,此处人多。”她的视线随即转向手中托着的琉璃灯。那冰清玉洁的光芒映在她英气的面庞上,奇异地柔和了她眉宇间的一丝锐利,琥珀色的眼底也仿佛落入了星光,有瞬间的恍惚。这灯的光芒,清冷又纯粹,竟让她连日来紧绷的心神感到一丝奇异的宁静。
玲珑阁的掌柜早己吓得面无人色,此刻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对着绯衣女子千恩万谢:“哎哟喂!多谢这位姑娘!多谢姑娘!这‘冰心琉璃盏’可是小店的命根子啊!姑娘真是身手不凡,侠义心肠!”
周围的人群也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赞叹。
“好俊的身手!”
“这位红衣姑娘是谁家的小姐?好生英气!”
“瞧那架势,定是将门虎女……”
绯衣女子对周围的赞誉恍若未闻,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盏冰心琉璃盏交还给掌柜,淡声道:“灯是好灯,掌柜收好。”
掌柜感激涕零地接过,连声道:“姑娘护灯之恩,玲珑阁铭记于心!这盏灯……按规矩,是要赠予有缘之人的。姑娘身手气度皆非凡品,又与这灯有如此缘分,若不嫌弃……”
绯衣女子却轻轻摇头,打断了掌柜的话:“不必。机缘未至,强求无益。灯安然便好。”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再次掠过一旁抱着包裹、还有些怔忡的沈知意,随即转身,红色的身影干脆利落地分开人群,很快便消失在流光溢彩的灯海深处,只留下一抹惊心动魄的绯红剪影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气息,像是初雪后的松针。
沈知意抱着失而复得的药材包裹,站在原地,望着那抹红色消失的方向,久久未能回神。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护腕皮革微凉的触感,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丝独特的、带着霜雪气息的味道。方才惊鸿一瞥的容颜,那双深邃如琥珀、锐利却又在琉璃灯下显出片刻柔和的眼眸,深深地烙印在她心底。
那盏冰心琉璃盏的光芒仿佛还在眼前流转,清冷、纯粹、遗世独立……就像那个突然出现又骤然离去的绯衣女子。
“楚姑娘!楚姑娘等等我们!”不远处传来几声呼唤。
楚?沈知意心中一动。方才人群里似乎有人提到了“将门虎女”……姓楚?京中姓楚的将门……莫非是镇守北疆、威名赫赫的镇北将军府?
心,不受控制地急跳了几下。她下意识地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药材包裹,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悸动。
灯火依旧辉煌,人声依旧鼎沸。然而,在这个上元之夜,在万千灯火之中,有一盏独一无二的琉璃心灯,悄然点亮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命运的丝线,在这璀璨而喧嚣的灯海之下,悄然缠绕,打上了第一个结。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重新护好怀中的药材,转身,继续朝着城西回春堂的方向走去。只是她的步伐,似乎比来时轻快了几分,清澈的眼眸深处,映着满城灯火,也映着那抹挥之不去的绯红身影和琉璃清光。
她知道,这个上元夜,注定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