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沈知意的心像是被狠狠揉搓了一下，酸涩难当。她不再犹豫，再次上前，这次动作更加轻柔而坚定。她用那方素帕，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的怜惜，轻轻拭去楚清澜额角的冷汗。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微凉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皮肤下细微的颤抖。
“小姐不必道歉，”沈知意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像最温暖的溪流，试图抚平那惊涛骇浪，“这不是你的错。”她看着楚清澜依旧紧闭着眼、微微颤抖的模样，心中的医者仁心与那份朦胧却日益清晰的情愫交织在一起，化作巨大的勇气。
她轻轻握住楚清澜放在扶手上那只冰冷而微微发抖的手（那只没有遮住眼睛的手）。入手冰凉，掌心带着薄茧，却异常僵硬。
“都过去了，小姐。”沈知意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那只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暖意，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慰人心的力量，“这里是京城，是将军府，是听涛院。很安静，只有风吹竹叶的声音……你听……”
她刻意放慢了语速，引导着楚清澜去感知当下安全的、宁静的环境。窗外，的确只有晚风吹拂庭院中修竹的沙沙声，细碎而安宁。
楚清澜的身体依旧紧绷，但那只被沈知意握住的手，似乎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她依旧没有放下遮住眼睛的手，但沈知意能感觉到，她似乎在努力调整着呼吸。
沈知意没有松开手，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对方冰冷的手指，用轻柔的声音，低低地、反复地安抚着：“没事了……都过去了……这里很安全……只有我们……”
昏黄的烛光在两人身上跳跃，将她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和书架上，交织在一起。空气里，柏子仁和龙眼蜜的温润甜香，与书墨的清气、还有那丝挥之不去的霜雪气息混合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楚清澜紧绷的身体终于缓缓放松下来。遮住眼睛的手慢慢放下，露出了那双依旧带着疲惫，但己褪去了惊惶和空洞的琥珀色眼眸。她看着沈知意，眼神复杂难明，有未散尽的余悸，有深沉的疲惫，有被窥见软弱的狼狈，但似乎……也有一丝卸下重负后的茫然，以及对眼前这份毫无保留的温柔关怀的……无措与触动。
她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知意的手温暖而柔软，与她的冰冷僵硬形成鲜明对比。那暖意，正源源不断地从相贴的肌肤传递过来，驱散着她骨髓深处的寒意。
沈知意见她情绪稍定，才缓缓松开手，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将那个碧玉盒再次向前推了推：“小姐，试试这蜜丸吧？柏子仁养心，龙眼肉安神，蜂蜜温润，或能稍稍……宁定心神。”
楚清澜沉默地拿起那个小巧的碧玉盒，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抬眸，深深地看了沈知意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此刻的她，连同这昏黄烛光下带着药香的温暖，一同烙印进灵魂深处。
“好。”她低哑地应了一声，打开了盒盖。柏子仁和龙眼蜜的清甜气息，混合着丹参淡淡的药香，幽幽散开，温柔地包裹住她。
沈知意看着她取出一粒蜜丸，含入口中，动作间带着一种信任的顺从。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随之升起的，是更深的怜惜与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她终于触及了那冰山之下深藏的、令人心碎的暗影。楚清澜的失眠，是灵魂深处无法愈合的战场创伤。而她，一个药商之女，能做的，或许不仅仅是几味安神的草药。
下一次，她要为她缝一个香囊。里面要放最上等的**苏合香**、**安息香**，辟秽开窍，宁神定魄；还要放**冰片**，清心醒神；最重要的是，要放一小片母亲留下的、据说有安定心神奇效的**奇楠沉香**。她会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地缝好，愿这药香，能成为守护她长夜安宁的一道微光。
窗外，暮色西合，弦月初升。听涛院内，烛火摇曳，药香浮动。一场无声的守护，在夜色中悄然开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