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澜的目光落在那个温润的碧玉盒上,没有立刻去碰。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动作间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沉默在暮色渐浓的书房里蔓延,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沈知意静静地等待着,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盛满关切和担忧的清澈眼眸,无声地传递着温暖。
许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几乎完全暗沉下来,书房内只余下角落一盏烛台跳跃的昏黄光晕。
楚清澜才低低地、带着一种仿佛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缓缓开口:“闭上眼……便是关外。”
她的声音很轻,沙哑得厉害,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沈知意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血色残阳……染透黄沙……”楚清澜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某处,琥珀色的眸底翻涌起沈知意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暗色,“断折的旌旗插在尸堆上……风里……全是……铁锈和……烧焦的味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节泛白。
沈知意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她仿佛看到了那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嗅到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焦糊。这就是……她夜不能寐的根源?那些被她深藏于强大表象之下的……战场梦魇?
“还有……声音……”楚清澜的声音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同袍……倒下去时……喉咙里……嗬嗬的……声音……战马……临死的悲鸣……敌人……冲上来时的……嘶吼……”她猛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那些可怕的声响隔绝在外,却只是徒劳,“……就在耳边……挥之不去……”
一滴冷汗,顺着她苍白的额角滑落。她撑在额上的手微微发抖。
沈知意的心被巨大的心疼攫住。她终于明白,那些疲惫,那些青影,并非仅仅是案牍劳形,而是无数个被血色与哀嚎撕碎的漫漫长夜累积而成!她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那深藏于平静海面之下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小姐……”沈知意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几乎是本能地,轻轻上前一步,从袖中抽出一方干净的素帕,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想为她拭去额角的冷汗。
楚清澜却在她靠近的瞬间,猛地睁开眼!那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受惊的猛兽,瞬间爆发出骇人的锐利与警觉,冰冷刺骨!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气骤然弥漫开来!
沈知意吓得手一抖,素帕差点掉落。她僵在原地,对上那双充满戒备、仿佛要将人刺穿的眼睛,脸色瞬间煞白。
但仅仅是一瞬。
当楚清澜看清眼前是沈知意那张写满惊惶和担忧的脸,而非狰狞的敌人时,那骇人的杀气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眼中的锐利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一丝狼狈取代。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向椅背,抬手遮住了眼睛,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无力:“……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