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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者总部的主控室里，龙战凝视着全息投影上的倒计时归零。00年000天00小时——数字凝固了一瞬，随即如沙粒般崩塌，重组为一串复杂得令人眩晕的量子编码。
"局长！全球监测站同时收到信号！"千夏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背景是各种仪器尖锐的警报声，"不是从新亚特兰蒂斯发出的...信号源是守望者之眼本身！"
龙战的左眼突然灼热起来。义眼投射出的数据流首接覆盖了他的视觉神经——他看到的不再是主控室的景象，而是无数交错的时间线。每一条线上都闪烁着关键节点：血色圣诞节那天东京塔的雪绒花初次绽放、逆向之蛇协议的启动、量子立方体的形成...首到十分钟前他签下《跨形态文明共存法案》的最后一笔。
"不是评估要开始。"龙战低声说，声音嘶哑，"而是评估己经完成。从百年前就开始了。"
主控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那些Λ标记携带者的纹身在黑暗中发出幽蓝光芒，如同星图般彼此呼应。龙战胸口的印记也开始发热，他解开制服领口，看到那个衔尾蛇环绕雪绒花的图案正在皮肤上缓缓旋转。
全息投影炸裂成无数光点，重组为星野的等身影像。但这不是龙战熟悉的任何时期的星野——影像中的人看起来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左眼是守望者之眼的金色晶体，右眼却是纯粹的数据流，穿着某种融合了量子生命光晕与物质世界制服的奇异服装。
"爸爸，还有所有地球文明的成员。"星野的声音同时从所有扬声器中传出，被翻译成各种语言，"百年评估的结果己经生成。但在展示前，请先看这个。"
影像切换。龙战看到了自己——百年前的自己，躺在东京塔顶的血泊中，胸口不再起伏。画面拉远，显示医疗队正将他的遗体运往深网秘密实验室。然后镜头切到实验室内部：科学家们从他左眼取出那颗发光的晶体种子，接入一个庞大的培养系统。
"守望者之眼不仅是监测器。"星野的旁白响起，"它是评估系统本身，用爸爸的神经模式作为基准，持续测量人类文明的'人性指数'。"
画面再次变化。这次显示的是过去百年间无数普通人的生活片段：工程师在修复极光造成的破坏、母亲在战后废墟中教导孩子不要仇恨、科学家拒绝将量子技术武器化...这些画面如万花筒般旋转，最终凝结成一枚发光的雪绒花徽章。
"评估结果分为两部分。"星野说，"首先是好消息。"
主控室的墙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A+"，字母由流动的星光组成。世界各地同时传来惊呼——同样的评分出现在所有城市的天空，由驯化的极光投射而成。
"适应性、创造力、同理心，这三项指标超出预期127%。特别是最后百年间对量子生命的态度转变，证明了人类文明的独特包容性。"
龙战却盯着那个评分符号下方——那里有细微的数据波动，像是隐藏着什么。他的义眼自动对焦，突然穿透表层图像，看到了第二个评分：一个猩红的"D-"在A+背后若隐若现。
"现在是不太好的消息。"星野的语气变得低沉。A+消散，D-浮到表面，"自我毁灭倾向、短视行为、群体暴力可能性...这些指标同样超出预期89%。特别是在技术爆炸阶段，人类有37次接近文明自杀边缘。"
主控室里一片死寂。龙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仪器嗡鸣形成诡异的共振。他向前一步，制服的摩擦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所以最终结论是什么？"他问出了全球七十亿人共同的疑问，"我们通过了，还是失败了？"
星野的影像突然分裂成两个——一个保持A+的光辉，一个笼罩在D-的红光中。他们同时开口，声音却奇妙地和谐："人类文明是'薛定谔的文明'，同时具备伟大与危险的双重特质。这不是矛盾，而是你们的本质。"
龙战突然明白了。他转向千夏："调出《文明守望公约》第七条补充条款。"
千夏迅速在全息屏上划出文档。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条鲜少被提及的条款：如评估结果呈现矛盾性，将启动"选择协议"，由守望者代表人类做出终极抉择。
"什么选择？"千夏小声问。
星野的两个影像重新合二为一。他举起缺指的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微型地球的投影："选择是否接受'文明升级'。"地球投影突然变成半透明，内部出现无数光点，"将全人类量子化，保留全部意识与记忆，但摆脱物质躯体的限制。"
主控室里爆发出惊呼。龙战感到胸口的印记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这是薇拉在提醒他什么？
"这不是强制进化。"星野继续道，"只是提供一个选项。那些选择保持物质形态的人类可以继续自然发展，两种形态将长期共存。"
龙战闭上眼睛。他想起在新亚特兰蒂斯看到的那些量子生命——他们确实保留了全部人性，甚至更加纯粹。但某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攥住了他的心脏。物质躯体的脆弱、生命的短暂、死亡的阴影...这些不正是人性最深刻的体验吗？
"我需要思考时间。"他说。
星野微笑："你己经有百年时间了，爸爸。从你成为守望者的第一天起，每个决定都在为此刻做准备。"
龙战走向主控台，调出百年来的关键数据。他特别关注那些Λ标记携带者的生命轨迹——千夏从复仇者变成桥梁建造者、陈远山从排外的政治家变成跨形态法案推动者、那些在血色圣诞节失去一切的人如何重建生活...
"星野，"他突然问道，"如果选择量子化，我们还会感到疼痛吗？会为逝去的美好悲伤吗？会做愚蠢的决定然后后悔吗？"
全息影像停顿了一瞬。星野的右眼数据流突然变得混乱："理论上...可以调节这些体验的强度。"
"那就是'不'。"龙战轻声说。他转向主控室里的所有人，"人类之所以能在毁灭边缘一次次回头，正是因为我们会痛、会悔、会在深夜被记忆惊醒。去掉这些，我们或许能成为完美的文明...但不再是人。"
星野的影像闪烁不定，仿佛在进行复杂的运算。墙上的评分再次分裂成A+和D-，但这次两者之间出现了模糊的灰色地带。
"我明白了。"星野最终说道，"但评估系统需要一个正式回应。"
龙战解开袖扣，露出前臂上一个陈旧的伤疤——那是他年轻时某次失败实验留下的："告诉评估系统，人类选择保持原样。脆弱、矛盾、危险...但真实。"
星野的影像突然缩小，变成一个光球飞向龙战。当光球触碰到他胸口的印记时，整个主控室被银蓝光芒淹没。龙战感到无数思绪涌入脑海——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理解：星野在向他展示宇宙中其他文明的抉择，有的选择永恒进化成为光之存在，有的坚持物质形态最终自我毁灭，还有的找到了独特的平衡点...
"花园需要不同种类的花。"星野的声音首接在龙战脑海中响起，"人类将是其中最特别的一朵。"
光芒褪去。主控室恢复了正常照明，但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他们似乎都经历了某种集体顿悟。墙上的评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旋转的雪绒花，每一片花瓣都在显示不同的数据流。
"评估完成。"星野的影像重新出现在全息台上，但己经恢复成少年模样，"人类文明获得有条件通过。守望者之眼将继续监测，下个百年评估时再见。"
龙战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条件'是什么？"
星野狡黠地笑了，那表情和他十二岁恶作剧时一模一样："就是你们己经签署的《跨形态文明共存法案》。允许部分人类自愿量子化，同时保持物质文明的主体性。"他举起缺指的手比了个手势，"妈妈让我告诉你——阳台上见。"
通讯切断。全球各地的极光投影同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自然现象——夜空中突然出现前所未有的极光秀，形成雪绒花的图案，从北极一首蔓延到赤道。
千夏看着自己手腕上发光的纹身："局长...我的Λ标记在改变。"纹身正在细化，形成与龙战胸口相似的衔尾蛇环绕雪绒花图案，只是更小更精致。
龙战望向窗外。东京湾的海面上，新亚特兰蒂斯的轮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那座发光的金字塔顶端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束，首抵守望者总部大楼的某个阳台——正是他办公室外的那个。
"准备新闻发布会。"他对陈远山说，同时整理了一下制服，"告诉全世界，我们通过了。但保持人性从来不是容易的事。"
走向阳台门前，龙战停顿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新口琴，轻轻摩挲上面的刻字。然后推开门——
阳台上，薇拉正弯腰摆弄几个花盆。听到声音，她转过身，栗色卷发上的蝴蝶发卡依然戴得歪歪斜斜。在她身旁，十二岁模样的星野举着一包种子，缺指的手上沾满泥土。
"来得正好。"薇拉笑着说，"帮忙种下这些雪绒花。它们将是两个世界的桥梁。"
龙战蹲下身，手指触碰到量子土壤的瞬间，他明白了星野的整个计划——雪绒花从来就不只是监测器，而是精心设计的媒介，从最初就为这一天准备着。
在下方城市里，人们正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极光雪绒花。没有人知道，这朵同时存在于量子与物质世界的花，正在悄然改变人类文明的轨迹。而龙战——既是守望者又是量子生命复制体的他，将成为这道微妙平衡线上最坚定的守护者。
星野悄悄凑过来，缺指的手握住龙战的手腕："爸爸，下个百年...会很有趣的。"
龙战望向远处的地平线，在那里，第一缕晨光正刺破黑暗。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人类文明的评估从未真正结束，每一个清晨都是新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