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声音极其轻微,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如同叩击在朽木心脏上的韵律。
不是拐杖落地的闷响,也不是药杵研磨的粘滞。
这声音……来自地窖深处!
那扇紧闭的、如同墓穴封石般隔绝着阴阳的木门……门板的后面!
叩击声不高,却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这充满药味、死亡和濒死挣扎的地窖里,炸开了滔天巨浪!
“呃啊——!”
正因手腕毒火反噬而痛苦嘶嚎、惊恐倒退的陈瘸子,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脊椎,枯槁的身体猛地僵首!凄厉的惨嚎如同被利刃切断,瞬间卡在喉咙里!浑浊的老眼难以置信地、带着巨大恐惧猛地瞪向那扇紧闭的木门!那张因痛苦和惊骇而扭曲的脸庞,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一种被死神扼喉般的惨白和绝望!
“是……是他?!”陈瘸子干涩嘶哑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漏气,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剧烈的颤抖,“回……回来了?!这么快?!不……不可能……”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手腕上那被毒火灼烧的剧痛仿佛都变得遥远!他枯槁的身体剧烈地筛糠般抖动着,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浑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早己注定的绝望!
而地上,那具被玄冰引钉住、如同冰雕般的“尸体”——我——在听到那沉重叩门声的瞬间,左肩深处那根幽蓝冰针钉死的毒根核心,仿佛被这无形的声波狠狠撞击!
“嗡——!”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悸动,如同被囚禁的毒龙发出震天的怒吼,猛地在那被冰封的核心深处爆发出来!冰与火!极寒冻裂与焚魂毒焰!两种毁灭性的力量在玄冰引的强行镇压下疯狂地绞杀、碰撞!被冰封的亿万无形锁链瞬间布满了更深的裂痕!
“呃——!”喉咙被这突如其来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更巨大的惊骇死死扼住!身体在那冰针的禁锢下无法动弹,只有意识在冰火炼狱中疯狂地嘶吼、挣扎!那刚刚恢复的一丝“存在感”被这剧痛和叩门声带来的巨大压力瞬间放大到极致!
铁手!是铁手回来了?!
他发现毒没钉死了?!他要进来……彻底了结?!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残存的意识!
“笃…笃…笃…”
叩击声再次响起。
不疾不徐。
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韵律。
如同死神的倒计时,一下、又一下,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陈瘸子枯槁的身体随着每一次叩击都剧烈地颤抖一下!他浑浊惊骇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又猛地扫向地上那具还在发出微弱“嗬嗬”声、左肩冰针微微颤动的“冰雕”,眼神里的恐惧瞬间被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不……不能让他发现……不能……”陈瘸子如同魔怔般喃喃着,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拐杖,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他猛地一咬牙,枯槁的脸上扭曲出一种狰狞的狠厉!
他不再看我,也顾不上手腕的毒火灼痛,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极其沉重而快速地朝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挪去!脚步因恐惧和急切而显得有些踉跄!
“铁……铁手大人……”陈瘸子干涩嘶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强装的镇定,在距离木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对着那扇如同深渊之眼的门板,颤抖着喊道:“您……您回来了?外面……外面可还顺利?钱……钱九指那老耗子……”
他的话没能说完。
“笃。”
又是一声清晰的叩击,打断了他。
这一次,叩击声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不耐烦?
陈瘸子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喉咙里的声音瞬间卡住,只剩下粗重恐惧的喘息。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再次笼罩地窖。
门后的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陈瘸子浑浊的老眼疯狂地闪烁着,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枯瘦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在飞速地权衡着,挣扎着。终于,他那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肉痛的、如同剜心般的表情!
他枯瘦如同鸡爪的左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伸进自己那件宽大空荡的深灰色旧布袍内襟深处!在里面摸索着,动作僵硬而迟缓,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恐惧。
片刻,他的手抽了出来。
指间,赫然捏着一个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的、用暗黄色油纸紧紧包裹的物件!
那油纸包裹被捏得死死的,边缘甚至有些变形,显然被贴身珍藏了不知多久。
陈瘸子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手中这个小小的油纸包,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不舍、恐惧,还有一种……如同献祭般的绝望。他枯槁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他猛地一咬牙,如同下了最后的决心!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祭品,又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颤巍巍地将那个小小的油纸包,极其小心地、塞进了木门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拳头大小的方形孔洞里!
那孔洞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如同怪兽的食道。
油纸包塞入孔洞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吸走,瞬间消失不见。
陈瘸子枯槁的身体如同瞬间被抽干了力气,猛地向后踉跄一步,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巨大的消耗和一种……仿佛等待最终审判的绝望。
“笃…笃…笃…”
叩击声再次响起。
依旧是那冰冷的、不疾不徐的韵律。
但这一次,声音里似乎少了一丝不耐,多了一丝……确认?
片刻之后。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机括声,从门板内部传来。
紧接着,门板下方,那个塞入油纸包的方形孔洞旁,一个同样大小的、被巧妙掩盖的暗格,无声地滑开。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不是油纸包。
而是一块……石头。
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深邃的幽蓝色泽、表面仿佛笼罩着一层流动寒烟的……不规则石头!
石头在昏浊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气!仅仅是隔着几步远,都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玄……玄冰魄?!”陈瘸子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暗格里那块幽蓝的石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梦呓般的、带着巨大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嘶声!
铁手……他拿走了油纸包里的东西……却留下了……玄冰魄?!
这是什么意思?!
是报酬?!
是……封口费?!
还是……催命符?!
巨大的疑惑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陈瘸子!
然而,没等他细想——
“笃…笃…笃…”
那冰冷的叩击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叩击的节奏陡然加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冰冷的催促!
陈瘸子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目光瞬间从那块散发着寒气的玄冰魄上移开,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再次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门板上!
铁手……他还没走?!
他还在等?!
他还要什么?!
巨大的压力和死亡的威胁让陈瘸子几乎崩溃!他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拐杖,枯槁的脸上肌肉疯狂地抽搐着,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恐惧!
“大……大人……”陈瘸子干涩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无助,“您……您还要……老朽……老朽……”
他的话再次被冰冷的叩击声打断。
“笃!笃!笃!”
叩击声更加急促!更加沉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门板上!带着浓重的警告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陈瘸子枯槁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浑浊的老眼绝望地扫视着死寂的地窖——粗糙的木壁、巨大的棺材、散落的工具……最后,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死死地钉在了墙角——瘫在地上、那具被玄冰引钉住、左肩冰针微微颤动、依旧发出微弱“嗬嗬”声的“冰雕”身上!
刹那间!
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陈瘸子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骇和一种……瞬间明悟的、如同坠入冰窟的绝望!
“他……他……”陈瘸子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我,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大人……您……您是要……他?!”
“笃!”
最后一声叩击,如同最终的判决,重重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死寂。
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深沉的死寂。
陈瘸子枯槁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浑浊的老眼彻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一种被命运彻底碾碎的麻木和绝望。他枯瘦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说:完了……都完了……
而地上,那具被钉死的“冰雕”。
意识在巨大的剧痛和那一声如同丧钟般的叩击声中,疯狂地燃烧着最后一点火星!
铁手……他不要陈瘸子……
他要的是……
我?!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残存的意识上!
为什么?!
那枚带着“龙涎香”的假玉扣?!
钱老鬼敲击的暗号?!
还是……这身该死的、被“子母引”种下的剧毒?!
左肩深处,那根幽蓝冰针钉死的毒根核心,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巨大的恐惧和濒死的疯狂,再次爆发出一阵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悸动!
“嗡——!”
冰与火!极寒与毒焰!在玄冰引的镇压下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身体在那冰针的禁锢下无法动弹,但意识深处那点不甘的火星,却在死亡的绝对压力下,被逼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动!
必须动!
哪怕只有一根手指!
也要抓住最后一线……渺茫的……或者说是……同归于尽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