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惨白冰原,感受不到身体,感受不到痛苦,只有绝对的虚无和永恒的冰封。仿佛灵魂都被抽离,投入了万载玄冰的核心,连思维都被冻结成了脆弱的冰棱。
然而,就在这永恒的冰寒深处——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灼热的气息,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地心熔岩骤然苏醒,猛地从左肩锁骨处——那被铁爪洞穿、早己被冰寒麻痹的伤口深处——悍然爆发!
这灼热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狂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熟悉气息——九死还魂草!是那如同跗骨之蛆、阴魂不散的剧毒!
但这灼热……又与左肋下那冰火交煎的痛苦截然不同!它更加凝聚!更加霸道!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被彻底激怒后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如同一条被玄冰封印了千万年的毒龙,在死亡的沉寂中,悍然睁开了它燃烧着九幽毒火的竖瞳!
“呃——!!!”
绝对零度的冰封瞬间被撕裂!被冻结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轰然炸开!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寒冻裂与焚魂毒焰的恐怖洪流,从左肩伤口处疯狂爆发!瞬间席卷了半边身体!
冰与火!两种极致的力量在血肉深处、在骨骼缝隙间疯狂地绞杀、撕扯!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和冰封的尖锥在体内同时穿刺、爆炸!左肩锁骨那被洞穿的伤口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皮肉瞬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焦黑色泽,又瞬间被一层急速蔓延的惨白冰霜覆盖!冰霜之下,暗绿色的毒焰如同活物般流淌、跳跃!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深入灵魂!
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疯狂地向上弹起!又重重砸落!像一条被扔进炼狱熔炉的泥鳅!每一次痉挛抽搐都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喉咙被剧痛和极致的冰火刺激死死扼住,连破碎的嘶吼都发不出,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被撕裂般的抽气声!眼前彻底被翻滚的血红和惨白冰霜所充斥!视野的边缘疯狂扭曲、碎裂!
“噗——!”
一口粘稠、腥臭、带着诡异墨绿色冰晶和暗红血块的黑血,再也压制不住,如同喷泉般猛地从我口中狂喷而出!浓烈的、混合着九死还魂草特有腥甜与玄冰药气辛辣的诡异气味,瞬间在死寂的地窖里弥漫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到极致的异变,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嗯?!”
一声极其短促、带着一丝明显惊异的鼻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铁锈,陡然在死寂的地窖中响起!
是那个如同铁塔般矗立在阴影中、戴着宽檐斗笠的黑衣人——“铁手”!
他那原本如同磐石般稳定、散发着绝对掌控气息的高大身躯,极其轻微地、却清晰地绷紧了一瞬!搭在那扇紧闭木门门板上的手,五指猛地向内一扣!坚硬的门板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斗笠宽大的帽檐下,那两道无形的、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在我因剧痛而疯狂痉挛的身体上!尤其是左肩锁骨处那如同炼狱入口般、冰火交织、皮肉焦黑冰封的恐怖伤口!
那目光里,不再是纯粹的漠然和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锐利的……惊疑?!甚至……是一丝被触及隐秘的冰冷怒意?!
而地窖中央,那个佝偂得如同背负山峦的身影——陈瘸子——他枯槁的身体在我喷出那口诡异黑血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剧烈一震!
他那刚刚完成冰针穿刺、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握着那根幽蓝长针的枯手,瞬间僵住!药杵尖端那团粘稠的墨绿色药膏因这剧烈的震动而“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板上,摔成一滩散发着惨白寒气的污迹。
陈瘸子浑浊得如同死水般的眼睛,透过杂乱花白的发丝缝隙,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我左肩锁骨处那如同炼狱般的伤口上!他那张如同枯木雕刻般、布满刀刻深纹的脸上,肌肉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一种……瞬间明悟的恐惧而剧烈地抽搐着!
“不……不可能……”一个干涩嘶哑、带着巨大惊骇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艰难地从陈瘸子喉咙深处挤出。他枯槁的身体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沉重的拐杖“笃”地一声重重杵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我左肩伤口处那冰霜覆盖下、如同活物般流淌的暗绿毒焰,又猛地转向掉落在地板上、那滩摔碎的墨绿色药膏和那根幽蓝长针,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愚弄般的冰冷愤怒!
“玄冰引……镇不住……”陈瘸子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这毒……这毒有根!扎在骨缝里!在……在肩井!不在……不在肋下!”他枯瘦如同鸡爪的手指,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怨毒,猛地指向我的左肩伤口:“铁手!你……你阴我?!这毒……这毒是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股冰冷刺骨、如同实质般的恐怖杀意,如同突然爆发的极地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地窖!
源头,正是那个矗立在阴影中的铁塔身影!
“闭嘴!老棺材瓤子!”铁手冰冷沙哑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炸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和浓重的杀机,瞬间打断了陈瘸子的质问!他那宽檐斗笠猛地转向陈瘸子,帽檐下那无形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刺入陈瘸子浑浊惊骇的眼底!
“让你拔针!让你镇毒!没让你……多嘴!”铁手的声音低沉下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摩擦般的冰冷质感,仿佛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威胁,“再敢废话一句……老子现在就拆了你这把老骨头……钉进你自己打的棺材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陈瘸子!他那枯槁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起来,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被死亡扼喉般的惊骇!他枯瘦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铁手那如同实质的冰冷杀意压迫下,最终只是死死地闭上了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声音。他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拐杖,指关节因恐惧而泛白,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更深地佝偂下去,几乎蜷缩成一团。
铁手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在陈瘸子身上停留了一瞬,确认了他的彻底屈服。然后,那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再次落回我因剧痛而疯狂抽搐、如同濒死野兽般的身体上。
他高大的身影,终于动了。
一步。
沉重的皮靴踏在布满灰尘和木屑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声,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浓烈的、属于杀戮和死亡的铁锈血腥气,混合着那霸道刺鼻的药味,如同实质的浪潮,随着他的靠近汹涌而来!
巨大的死亡阴影瞬间将我彻底笼罩!左肩伤口处的冰火炼狱在这恐怖的压迫下仿佛被浇上了滚油,轰然爆发得更加猛烈!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疯狂地弹动、扭曲,每一次抽搐都像是在对抗无形的巨力!
铁手在我身前站定,如同俯瞰蝼蚁的死神。宽大的斗笠帽檐投下的阴影,完全覆盖了我的脸。他戴着黑皮手套的右手缓缓抬起。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扼喉或拖拽。
那五根如同精铁铸就的手指,带着一种冰冷、精准、如同手术刀般的漠然,缓缓伸向我的左肩——伸向那如同炼狱入口般、冰火交织、皮肉焦黑冰封的恐怖伤口!
死亡的冰冷触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加贴近灵魂!
“呃……呃啊……”喉咙被剧痛和极致的恐惧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疯狂地向后蜷缩、躲避!被冻僵的肌肉在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最后一丝潜力,带动着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蹭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而,这微弱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笑话。
铁手的手,稳如磐石,快如闪电!
“嗤啦!”
他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无视了那层覆盖伤口的惨白冰霜,无视了焦黑翻卷的皮肉边缘,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抠进了左肩锁骨处那被洞穿、此刻正如同火山口般喷发着冰火毒焰的伤口深处!
“噗嗤!”
皮肉被强行撕开的粘腻声响!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将灵魂都撕成碎片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
“嗬——!!!”
一声不似人声的、从灵魂最深处挤压出来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濒死恐惧的凄厉惨嚎,猛地从我口中爆发出来!身体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疯狂地向上弓起!几乎要从地面上弹射起来!又被铁手那只如同铁钳般、死死抠入伤口深处的手,硬生生地按回了冰冷的地板!
冰冷!坚硬!如同五根烧红的钢钉狠狠楔入骨缝!搅动着里面疯狂爆发的冰火毒焰!
剧痛!超越了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左半边身体仿佛被瞬间撕裂、粉碎!又在那极致的冰火中反复煅烧、冻结!视野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刺目的血红色吞噬!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被这毁灭性的痛苦冲击得只剩下一点微弱到极致的火苗!
铁手斗笠下的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只深深抠入我伤口深处的、戴着黑皮手套的手,稳得可怕!没有丝毫颤抖!仿佛他抠入的不是一个活人的血肉,而是一块冰冷的木头!
他的手指在伤口深处极其细微地移动、摸索着。像是在探查,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冰冷的皮质手套摩擦着焦黑的皮肉、断裂的骨茬、还有那在冰火中疯狂蠕动的毒质……带来叠加的、令人疯狂的痛苦!
几息之后。
他那如同砂纸摩擦铁锈、冰冷到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声音,终于贴着我的耳朵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钉入我被剧痛撕裂的意识深处:
“九死还魂草的毒根……”
“果然……种在了‘肩井’……”
“拔针……惊了根……”
“引动……毒龙翻身……”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似乎在感受着手指下那伤口深处疯狂爆发的冰火毒焰的强度和特性。片刻,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了然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漠然:
“北境……‘黑风堡’的‘子母引’……”
“好手段……”
“看来……”
“有人……”
“是铁了心……”
“要你这身烂肉……”
“死无全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