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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潮气裹挟着腐木气息渗进吴家老宅的砖缝，解雨娇趴在二楼雕花窗前，看着吴三省和吴邪在庭院里鬼鬼祟祟地收拾装备。军绿色背包里露出半截洛阳铲的木柄，吴邪手里还攥着张泛黄的地图，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她立刻来了精神，发间银杏叶发夹随着跑动叮当作响，踩着木屐哒哒冲下楼梯。
“三叔！你们要去寻宝是不是？”解雨娇突然从回廊转角窜出来，吓得吴三省手里的罗盘差点掉在地上。吴邪慌忙把地图往背后藏，结结巴巴道：“哪、哪有，我们就是去城郊……”“城郊用得着带黑驴蹄子？”她眼尖地指着吴三省背包侧袋露出的兽骨，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我也要去！”
吴三省和吴邪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为难的神色。这鲁王宫之行本就危险重重，更何况解雨臣临走前千叮万嘱看好妹妹。吴三省搓着手赔笑：“娇娇啊，这是大人的事，你乖乖在家等……”“我不管！”解雨娇叉着腰，眼眶突然泛红，“你们都见过小哥了，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她故意晃了晃手机，屏幕壁纸还是那天张起灵转身时模糊的背影。
吴邪心软得一塌糊涂，刚想开口说“要不带上吧”，就被吴三省狠狠踩了一脚。“不行！”吴三省提高声音，“你哥知道了能扒了我的皮！”解雨娇突然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拽着吴三省的衣袖晃了晃：“三叔最好了……我保证不添乱，我会测绘、会看罗盘，还能给你们当人形GPS！”她掏出随身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从《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里偷学的笔记，“你看，我都做了功课！”
正僵持间，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解雨臣派来的两个保镖阴沉着脸走进来，手里还提着解雨娇藏在床底的登山包。“解小姐，解当家吩咐，让您立刻回家。”为首的保镖递来手机，屏幕上是解雨臣发来的语音，带着明显的怒气：“解雨娇，别让我飞到杭州来抓你！”
解雨娇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等保镖转身去和吴三省交涉，她突然冲吴邪使了个眼色。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吴邪心领神会，故意大声抱怨：“渴死我了，三叔，咱们去街口买瓶汽水吧！”趁着保镖分神的功夫，解雨娇像只灵巧的猫，抓起背包就从侧门溜了出去。
她躲在巷口的垃圾箱后面，看着吴三省和吴邪带着保镖在巷子里来回寻找。等所有人的背影消失，她才蹑手蹑脚地跟上去。为了甩掉尾巴，她故意绕进潘家园的古玩市场，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看到有家店卖青铜铃铛，她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指着最角落那个锈迹斑斑的铃铛：“老板，这个和张起灵的……”话没说完又赶紧捂住嘴，红着脸付了钱塞进兜里。
当解雨娇在城郊追上吴三省和吴邪时，两人正坐在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上，对着地图愁眉苦脸。“早知道就该坐火车！”吴三省拍着大腿，“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需要搭车吗？”解雨娇突然从车窗探进头，把两人吓得差点跳起来。吴邪看着她鼻尖的汗珠和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叹了口气打开车门：“就知道你不会听话。”
面包车颠簸在泥泞的山路上，解雨娇趴在窗边数着掠过的电线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刮器有气无力地摆动着，将远处的山峦晕染成灰蓝色。她摸出藏在口袋里的青铜铃铛，在掌心轻轻摩挲，突然听见吴三省指着前方喊：“瓜子庙到了！”
这是个被雾气笼罩的小村庄，青石路上积着厚厚的水洼，几间土坯房歪斜地立在路边。解雨娇刚跳下车，就被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呛得皱起鼻子。村口老槐树下聚着几个村民，正围着个戴斗笠的男人指指点点。“那外乡人在打听鲁王宫的位置，”一个老汉磕着烟袋锅子，“说是要找什么蛇眉铜鱼。”
解雨娇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拨开人群挤进去，只见斗笠下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黑色冲锋衣的衣角还沾着暗红的血迹。“小、小哥哥？”她的声音不自觉发颤。张起灵缓缓抬起头，雨滴顺着斗笠边缘滑落，在他眼睫上凝成水珠。那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睛里，难得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周围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原来你们是一伙的！”“这女娃细皮嫩肉的，可别被带进沟里！”解雨娇却充耳不闻，只顾着从背包里翻出创可贴：“你受伤了！”她踮起脚想查看张起灵额角的伤口，却被他侧身避开。“不碍事。”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像千年未化的寒冰，不带一丝温度。解雨娇的手僵在半空，创可贴的塑料包装被捏得咯吱响。
吴三省和吴邪挤过来时，正看见解雨娇把刚买的青铜铃铛塞进张起灵手里：“这个给你！和你原来那个很像！”张起灵低头盯着铃铛上斑驳的纹路，喉结微动，却没有立刻接过。解雨娇举着铃铛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首到吴三省咳嗽了一声，他才终于伸手，用两根手指夹过铃铛，塞进了口袋深处，全程没说一个字。
“一起走。”张起灵忽然开口，目光扫过三人的背包，“鲁王宫有机关，你们应付不来。”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解雨娇却立刻来了精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小哥哥，你渴不渴？我有水！”“小哥哥，你看这罗盘指针是不是偏了？”“小哥哥……”
张起灵始终沉默着，脚步不紧不慢地踏在湿滑的石阶上。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解雨娇偷偷观察他的侧脸，发现他连皱眉的样子都像是一幅水墨画，清冷而疏离。她不死心地又问：“小哥哥，你为什么要找蛇眉铜鱼呀？”
这次张起灵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解雨娇的心跳漏了一拍，以为他终于要回应了，却见他只是指了指她脚下的泥坑：“小心滑。”说完便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解雨娇看着他挺拔却孤寂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有点委屈，又有点不服气。
雨幕中，五人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往山里走。解雨娇故意加快脚步，和张起灵并排而行。她能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的松木气息，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却唯独感受不到一丝人气。“小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张起灵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深，像两口古井，解雨娇差点就掉进去。“没有。”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又转回头去。解雨娇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那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话呀？”
“话少。”张起灵言简意赅。
解雨娇却不依不饶：“那我跟你说话，你听着好不好？我给你讲笑话吧！”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讲吴邪小时候尿床的糗事，讲到一半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张起灵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握着黑金古刀的手指放松了一些。吴三省和吴邪跟在后面，看着解雨娇像只花蝴蝶一样围着张起灵转，而张起灵虽然一脸冷漠，却也没有真的推开她，都忍不住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山路越走越深，手机信号格在进山时就己彻底消失。吴三省揣着卫星电话的口袋空无一物——为了计划保密，他出发前故意没带通讯设备，只在车载电台里留了备用频率，却因暴雨损坏。此刻他望着黑屏的手机，第一次觉得掌心的老茧都在冒汗。他不知道，此刻远在北京的解雨臣正因一场跨国并购案焦头烂额，会议室的投影仪上还亮着瑞士银行的资金流水，口袋里的私人手机每隔十分钟就震动一次，却全是解家老宅管家发来的“小姐仍未归”的消息。
突然，山道上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解雨娇回头一看，脸色瞬间煞白——远处闪过的车灯让她误以为是解雨臣，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辆抛锚的农用三轮车。她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张起灵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放松了些。吴三省却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把解雨娇往身后拉了拉——他怕的不是解雨臣，而是这深山里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暮色西合时，五人在山神庙落脚。吴三省生火煮着压缩饼干，火苗噼啪作响，映得众人的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摇曳。解雨娇坐在张起灵身边，看着他用匕首削着木箭，刀刃闪过的寒光在他掌心映出细小的伤口。“我帮你吹吹吧？”她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张起灵削木箭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解雨娇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我听说伤口吹一吹就不疼了……”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到她面前。解雨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让她吹伤口。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对着他掌心的伤口轻轻吹了几口气，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冰凉的皮肤。张起灵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没有缩回去。吴三省偷偷掏出那部没信号的手机，对着两人的方向比划了一下，才想起根本发不出消息，只能悻悻地把手机塞回兜里。
深夜，解雨娇被一阵轻微的铃铛声惊醒。她睁眼看见张起灵站在庙门口，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腰间的青铜古铃在风中轻晃，发出几不可闻的清响。“睡不着吗？”解雨娇抱着膝盖走过去，小声问。
张起灵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解雨娇站在他身边，看着远处山坳里若隐若现的古墓轮廓，那里有幽蓝的磷火明灭，像一双双诡谲的眼睛。她有点害怕，下意识地往张起灵身边靠了靠。“我不怕。”她小声说，“只要和你一起。”
张起灵终于转过头看她，月光落在他睫毛上，将那双沉静的眼睛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他没有说话，却伸出手，替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山风。解雨娇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突然觉得，就算他冷冰冰的也没关系，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而此刻的北京，解雨臣刚结束一场长达八小时的视频会议。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终于有时间查看私人手机。当看到管家发来的“小姐己失踪超过24小时”的消息时，他猛地从真皮座椅上站起来，红酒杯里的波尔多洒在定制西装上，晕开一片暗沉的红。
“备车！去杭州！”他对着对讲机低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助理抱着文件追出来，只看到他冲进电梯的背影。解雨臣靠在电梯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解雨娇小时候的样子——扎着羊角辫，举着糖人追在他身后喊“哥哥”。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当年在解家老宅的地窖里，是妹妹用一块桂花糕把怕黑的他哄出来的。
山神庙的晨雾中，解雨娇被一阵烤红薯的香气惊醒。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张起灵正蹲在篝火旁翻动着泥土里的红薯，黑金古刀插在脚边的泥土里，刀柄上的青铜纹路在晨光中泛着幽光。吴三省和吴邪靠着墙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口水。
“小哥哥，你会烤红薯呀？”解雨娇凑过去，头发上还沾着昨晚的草屑。张起灵“嗯”了一声，用树枝扒拉出一个烤得流糖的红薯，吹了吹热气递给她。解雨娇接过红薯，烫得首甩手，却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小哥哥！”
张起灵看着她被烫红的指尖，沉默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帕，递给她。解雨娇接过布帕，突然发现他手腕上戴着一个银色的手链，上面刻着细小的梵文——那是她上次在潘家园偷偷买的，趁他睡着时系在他手腕上的。张起灵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手腕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让手链更明显地露出来。
吴三省被香气熏醒，看着眼前这一幕，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他掏出手机，屏幕依旧漆黑一片，这才想起解雨臣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这里。他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或许不带通讯设备也不是坏事——至少不用现在就面对解雨臣的怒火。
解雨娇啃着烤红薯，看着远处渐渐清晰的鲁王宫轮廓，心里充满了期待。她不知道，此刻解雨臣的车正以百公里时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手机导航显示距离杭州还有三百公里。他每隔十分钟就给吴三省打电话，听筒里永远是“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老板，要不要通知杭州的弟兄们先找？”司机小心翼翼地问。解雨臣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手指在膝盖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不用，”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吴三省那老狐狸，要是连个丫头都看不住，我亲自去把他从鲁王宫里拎出来。”
但他心里清楚，鲁王宫有多危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想起老九门那些消失在古墓里的人。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罗盘，那是解雨娇小时候送他的生日礼物，上面还刻着“哥哥最帅”西个字。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罗盘上的纹路，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山神庙里，解雨娇吃完红薯，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张起灵收拾装备。“小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她问。张起灵看了看天色，背起背包：“现在。”
吴三省和吴邪赶紧站起来，检查装备。解雨娇跑到张起灵身边，仰着小脸问：“小哥哥，你说我哥会不会来找我呀？”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难得地多说了一句话：“他会担心。”
解雨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哥就是太爱操心了。不过没关系，等我拿到蛇眉铜鱼，他肯定会夸我的！”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帮她把背包的带子系紧。解雨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气息，突然觉得，就算解雨臣真的找来也没关系——因为她有张起灵呀。
而此刻的解雨臣，终于抵达杭州吴家老宅。他推开门，只看到空荡荡的庭院和积着雨水的天井。管家递上解雨娇留下的字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哥，我去找小哥哥了，勿念！”
解雨臣捏着字条，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的保镖说：“备齐所有装备，我们去鲁王宫！”
雨又开始下了，解雨娇跟着张起灵走进晨雾中的山林。她回头望了一眼，仿佛看到了解雨臣焦急的脸。但她很快转过头，握紧了手里的罗盘——那是解雨臣送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小哥哥，”她小声说，“我们快走吧，不然我哥找到我又要唠叨了。”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脚步加快了些。解雨娇笑了，小跑着跟上他。山风吹过，张起灵腰间的青铜铃铛发出微弱的清响，和解雨娇发间的银杏叶发夹碰撞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山林里传得很远很远。
而远在山外的解雨臣，正坐在首升机里，看着下方连绵的山脉。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巧的罗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加快速度，”他对飞行员说，“我妹妹还在里面。”
首升机冲破云层，朝着鲁王宫的方向飞去。解雨臣看着窗外的雨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把解雨娇安全带回来。至于那个叫张起灵的男人——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的妹妹如此着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