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的文件静静躺在U盘里,像一颗定心丸,却无法安抚贺柠溪此刻翻涌的心湖。
任清莫那句冰冷的“交给我来处理”和他最后锐利如刀的眼神,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脑海里。
他不再是那个温和疏离的学长,他展露了从未有过的锋芒和……一种近乎绝对的掌控力。
这种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让她感到安心,却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是怎么了?仅仅因为他替她找回了文件,替她挡下暗箭,她的心就如此轻易地动摇了吗?
那个雨夜里他如天神降临的宣告,那个胃痛时他不由分说的怀抱,那个图书馆角落他沉默的注视……无数个被他强势介入的瞬间,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眼前闪过。
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要划清界限。
可每一次,当她最无助、最狼狈时,出现的总是他。
她像一只在荆棘丛中挣扎的小兽,他则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总能精准地找到她,用他的方式将她“解救”出来,无论她是否愿意。
这种被看透、被掌控的感觉,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甚至……一丝屈辱。
贺柠溪攥紧了手里的U盘,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不,不能这样。她不能被这种依赖感侵蚀。
他的帮助,每一次都伴随着更深重的“亏欠感”,每一次都在提醒他们之间那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是高高在上的精英律师、博士学长,是那个神秘资助了她整个高中的“恩人”;而她,只是一个需要他一次次出手相助、才能勉强站稳脚跟的、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孤女。
这份“恩情”,己经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如果再掺杂进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深渊。
她用力甩甩头,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和刚刚萌芽的、陌生的悸动狠狠压回心底。
文件找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任清莫……她必须保持距离,必须更独立!
模拟法庭大赛在即,这是她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她不能被任何事情分心!
贺柠溪挺首脊背,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疏离。
她收起U盘,不再看任清莫离开的方向,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出了空荡的教室。
心湖的涟漪被强行抚平,筑起更高的堤坝。
悸动之后,是更坚固的防御。
模拟法庭大赛的预演如期举行。
贺柠溪凭借那份失而复得的质证提纲,在庭上表现沉稳,逻辑清晰,质证有力,赢得了评委和旁听者的一致好评。
严教授紧绷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走下模拟法庭的台阶,贺柠溪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做到了!靠自己的能力,站在了这个舞台上。
“柠溪!太棒了!”许哲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瓶水,笑容灿烂,“刚才那段对辩方证人的交叉质询,太精彩了!句句切中要害!最佳控方律师非你莫属!”
“谢谢学长。”贺柠溪接过水,露出一个疲惫却轻松的笑容。许哲首接的赞美和阳光的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晚上有空吗?庆祝一下预演成功?就我们辩论队几个核心成员,小范围聚聚?”许哲趁热打铁,发出邀请,眼神热切。
贺柠溪犹豫了一下,想到上次聚餐的不愉快,有些迟疑。
“放心!这次绝对没有闲杂人等!”许哲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拍着胸脯保证,“就我们几个一起奋战的队友!而且,我有个关于决赛辩题的新想法,想跟你讨论讨论!”他搬出了专业理由。
看着他真诚期待的眼神,贺柠溪最终点了点头:“好。”
预演结束后的法学院大楼渐渐安静下来。
贺柠溪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和许哲他们会合。
刚走到一楼大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在了她面前。
是苏晚。
她的脸色比上次在食堂时更加难看,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她死死地盯着贺柠溪,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
“贺柠溪……算你狠!”
贺柠溪皱起眉头:“苏晚同学,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晚冷笑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少在这里装无辜!你赢了!满意了吧?有人替你出头,把我表哥弄进去了!你开心了?!”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拔高了。
表哥?贺柠溪瞬间明白了。
那个在便利店诬陷她、被任清莫用“监控”吓走的女人,是苏晚的表姐!
而那个能远程操作图书馆电脑、拥有管理员权限的“黑手”,很可能就是苏晚这位神通广大的表哥。
现在,他“进去”了?是任清莫做的?
贺柠溪心头一震,脸上却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表哥做了什么,自有法律评判。与我无关。”她的声音冷静而疏离。
“与你无关?”苏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好一个与你无关!贺柠溪,你等着!这事没完!”
她撂下狠话,却又像是害怕什么,不敢再多停留,狠狠地剜了贺柠溪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甚至带着一丝仓惶。
贺柠溪站在原地,看着苏晚消失的方向,心绪难平。
真的是任清莫。
他动作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他说的“交给我处理”,原来是这样雷霆万钧的手段。
他是在替她出气?还是在警告所有试图伤害她的人?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升。
他的世界,他的手段,是她完全陌生的、充满规则与力量的世界。
这种沉默而强大的“警告”,非但没有让她感到被保护的温暖,反而让她感到了更深的不安和距离感。
他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她只看到了浮出水面的微小一角,而水面下庞大的、冰冷的根基,让她望而生畏。
这份“守护”,太过沉重,也太过危险。她必须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