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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的自动门发出“叮咚”一声轻响，冷风裹挟着夜间的寒气涌入。
一个穿着深色风衣、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径首走到冷柜前，拿了一瓶矿泉水。
贺柠溪正蹲在货架最底层，费力地整理着被翻乱的速食面。
听到门响，她习惯性地站起身，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略带疲惫的微笑：“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任律师？”
看清来人的瞬间，贺柠溪脸上的微笑僵住了，随即被一种混杂着惊讶、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取代。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遇到任清莫。
任清莫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神色恢复如常。
他拿着矿泉水走到收银台前，目光平静地扫过贺柠溪身上那件宽大不合体的蓝色工服，扫过她眼下浓重的青黑，扫过她因为整理货物而沾了点灰尘的手指。
“一瓶矿泉水，谢谢。”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的，三块。”贺柠溪低下头，快速扫码，动作有些僵硬。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带着重量，让她无所适从。
一种强烈的窘迫感涌上来，仿佛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被这个曾经在法庭上为她据理力争的精英律师，赤裸裸地看到了。
他是不是知道了？知道她接受了他的“恩赐”，却还要深更半夜在这种地方打工？他是不是在心里嘲笑她？或者，更糟，认为她贪得无厌？
“这么晚还在工作？”任清莫付了钱，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目光落在她手边摊开的单词书上。
贺柠溪的心猛地一跳，迅速将单词书合上塞进收银台下，动作带着一丝仓皇。“嗯…夜班。”她含糊地应道，声音有些干涩，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不想解释，也无力解释。这份兼职的疲惫和狼狈，让她在他面前感到一种深深的自卑。
任清莫没有追问。
他拿起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目光掠过贺柠溪苍白疲惫的脸。“注意休息。”他留下简单的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叮咚”，门再次打开又关上。任清莫的身影消失在寒冷的夜色里。
贺柠溪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三块钱。
收银台上那瓶他刚喝过的矿泉水，瓶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那句“注意休息”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没有质问，没有怜悯，甚至没有过多的探究，只是三个字。
这简单的关切，像一颗投入冰冷深潭的小石子，在她死寂疲惫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
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混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意，悄然升起。
她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重新蹲下去，继续整理那堆杂乱无章的速食面。
便利店的灯光依旧惨白，但似乎，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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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任清莫坐在黑色的轿车里，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透过车窗，看着便利店落地玻璃窗后那个穿着蓝色工服、蹲在货架前忙碌的纤细身影。
镜片后的眸光深沉如夜。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疲惫和倔强，看到了她看到他时的窘迫和防备，也看到了她强撑着的那份自尊。
他并不意外她在这里打工。
那份“补助”是他精心计算过的，仅够维持她最低限度的基本生存，以她的性格，绝不会满足于此，更不会心安理得地依赖。
只是亲眼所见，那份沉重依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学业、夜班、微薄的收入、巨大的精神压力……她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注意休息。”那三个字，是他能说出的、最克制也最真实的关心。
再多，就是越界，就是对她那脆弱自尊的侵犯。
他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城市的霓虹在后视镜里拉长成模糊的光带。
那个在便利店灯光下奋力挣扎的身影，却清晰地烙印在他心底。
不再是法庭上那个冷静陈述的受害者，而是一个在生存夹缝中倔强求生的、活生生的少女。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悄然在他向来冷静自持的心湖里滋生。
不再是单纯的律师责任，也不再是纯粹的欣赏。
那是一种更复杂、更柔软的东西，带着一丝微妙的牵动，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缓缓扩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