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迁的寝殿内静得出奇。
林阳明指尖一点,低声念出一段简短咒语。
“解陵开阵,乾坤显门。”
一瞬间,空气陡然扭曲,整间屋子化作一座八卦阵。众人站立之处,正是坤宫之位。
“这房间是一局活棋盘。”
林阳明望向西方:“目标在兑宫,正西角,那里藏着李迁的真正家底。”
王伯点头:“明白,就像老阴阳家说的,乾坤开合、兑藏其财。”
林阳明带人一路穿越震、巽、乾三宫,终于在兑位停下。
他抬手一掌,墙角一块青砖自内反弹,一道暗室缓缓开启。
暗室内,幽光弥漫,两口乌木长箱静静摆放,银锁未动,缝隙间却隐隐透出魂气。
王正阳刚一靠近,脸色猛地变了。
他站定不动,双手在半空虚握,仿佛要将那缕熟悉的魂息捧进掌心。
他喉头紧绷,声音嘶哑:“是赵名先……厨房那个最会煮汤的老哥。”
程默低声道:“老白……吕胖子……他们也在。”
王正阳指尖颤抖,咬牙道:“被困一百年,他们的气息,我早刻进骨头里了!”
程默低声补了一句:“他们没能等到今天……李迁这个畜生,把他们魂都炼碎了!”
王正阳、程默和水师营一众水鬼,目光都落在林阳明身上。
林阳明眼神冷冽如霜,指尖缓缓搭上了必隆刀的刀柄——他要毁了这些以忠魂炼出的银元。
就在刀锋将出未出的那一刻,一道熟悉的意识波猛然响起。
“No, no, no——住手!”
加缪的声音急促炸开,带着一种极少见的焦急和……惋惜:
“你不需要毁掉它们,林!”
“用你的戴森引能天线,把这个时空和戴森时空对接短路”
“在八卦阵内构建一个临时戴森结界,汇聚残魂,把银元全部洗干净。”
林阳明盯着那一枚枚魂气缠绕的银元,沉声问:“你能聚魂丝成形?”
加缪轻笑一声,在这样的庄重场合中显露出他特有的调皮本质:
“林,我是公元三十一世纪的宇宙科学家,不是阴司炼魂匠。”
“我们只是——把物质还原。”
他顿了顿,带着另一层意味说:
“洗净后的亚东银元,不再是锁魂工具,而是含有戴森能量的载体。”
“黑市认这些货,我们——也该和他们好好打一场南都的金融战。”
林阳明缓缓抬头,双手上举,身形如“Y”字般挺立。
识海深处,那枚银白色的戴森引能天线悄然浮现。
如一道光刺首贯天穹,刺入那道看不见的震卦时空界墙。
随着林阳明意念一转,识海深处响起轻微“咔哒”一声,仿佛某枚开关被扣动。
——天地骤变。
江边巡检司的阴界上空,阴云悄然遁散,一道无法言喻的天缝缓缓开启。
穹顶浮现一道银蓝色圆环,边缘镶嵌八颗恒星般的耀点,光芒如潮涌动。
第一缕银光刺破阴云时,程默手中战刀“哐当”坠地。
苏劭掌中算魂盘指针急速旋转,最终“咔嚓”一声碎裂。
“它在吞噬阴阳之气……”他喉咙发紧,低声咕哝。
那圆环远看如神灵之眼,近观则是一座巨型星门,令人心悸。
加缪抬头望向天幕,轻轻一笑:
“这就是戴森环。”
自天穹倾泻而下的,是一道流动着光粒的能场。
它像夜空中流动的水晶幕帘,将整座巡检司连同众人稳稳罩入其间。
所有阴魂感到体内混浊气息正被一层层剥离,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温柔拂过。
那是戴森能量——汇聚自恒星之心的高纯净量子流,可洗魂、还魂、重塑识能。
乌木箱无风自启,两道银锁啪然弹开。
一缕缕半透明的魂丝如烟如丝从银元间缓缓浮起。
它们起初是散乱的,游移不定,彼此失去联系。
忽然,一缕偏离的魂丝猛然暴涨,朝程默身上扑去!
“小心!”王正阳一把将他扑倒,那魂丝贴身而过,竟在地面炸出一道烧痕。
“他们……还没恢复神志!”王伯提醒。
林阳明当即双手结印,一声沉喝:“戴森环,意识调频!”——像收音机短波频道的调频声响起。
散乱的魂丝陡然一顿,随后缓缓纠缠、聚合、旋转、凝结。
不久,几道熟悉的身影浮现:
赵名先,穿着油渍围裙,咧嘴而笑;
白成林,抱着药箱环顾西周;
操船哨长吕浩然,嘴角咧着,像又要唱那句水兵歌。
王正阳第一个哭着喊出来:“赵名先——还记得我偷你锅里的肉吃吗?”
赵名先的围裙一角沾着血——那是百年前水师营死守渡口时,他冒死给伤员送饭留下的。
王正阳的眼泪砸在箱盖上,恍惚又看见灭世最后一刻,火光中赵名先大声嘶吼:“活着的带兄弟魂回家!”
程默紧随其后,声音哽咽:“吕胖子……我说过要请你喝一碗绝命酒……”
那一道道魂影,在光辉中轻轻点头,像是在听懂了,也像是在告别。
老赵咧嘴笑了笑,举手的动作和当年叫大家去灶口打水如出一辙。
那些魂魄向着林阳明深深作了一揖,便笑着摇了摇头,默然转身。
他们的步伐极轻,极慢,却又坚定地走向那道魂光转生之门。
他们像是刚刚完成了一次极其艰难的值班,准备卸甲归家。
吕浩然的身影在踏入光门前忽然顿住,他回头指了指程默腰间酒壶,咧嘴做了个仰头畅饮的动作。
送行的人,却再也绷不住了,泪水决堤,抽泣成声……
魂光之门缓缓关闭,天穹上的戴森环也随之隐去,仿佛从未存在。
王正阳一头叩在乌木箱前,又猛然抬头,看向林阳明,声音破碎却字字清晰:
“我王正阳曾发过誓,谁救了我的兄弟……我这条魂,从这一刻起,是他的!”
程默站起身,抹了把眼泪,低声咬牙:
“我死了没事儿……谁救我兄弟,那我就给他卖命。”
水师营这些幸存者百年来的屈辱和不甘,随着那一缕缕魂息归于安宁,也终于放下了。
但平静未能维持太久。
林阳明刚踏入巡检司正殿,眉心忽地一紧——李迁残魂深处的记忆,仿佛被什么突然触发。
他立刻抬手,示意全场噤声,旋即一挥袖——
整个正殿瞬间陷入死寂般的黑暗,只剩后堂几缕微弱的烛光颤动不安。
就在此刻,殿右那道厚重屏风后,武备库里忽然传来一阵低频“嗡嗡”声。
紧接着,一道淡青色光晕从屏风下缘缓缓洒出,金属摩擦声随之而来。
“李迁?你这废物,收魂阵又搞炸了!”
一道带着咒骂的声音从光里钻出,“南都来一趟,传送阵要烧多少钱你知道吗?”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大摇大摆从光晕中跨入,身后跟着两名持枪的黑甲卫兵。
竟是孙牧仓,带着满腔怒气:
“曲星澜、苏轻岚,还有望都堡的那个小丫头的魂——老子现在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