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凝听到清风道士那话,心中一紧。
而门外的方旭明的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指尖发白。
门缝里漏出来的话,像冰锥子扎进他耳朵里。
“第三劫···天罚···纠错···假死···欺瞒天道···”
每一个词都让他心惊肉跳 原来天道这么想要他的命?
前两次死里逃生,惹来大麻烦了!
门内,云初凝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道长,这法子···真能行?骗天道,不是更找死吗?”
清风道士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像古井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天道运行自有其理,却也非无所不知。
它只认命轨的烙印,只认生死簿上的‘定数’。
若方旭明之‘死’合乎天理,合乎他命数该有的轨迹,且烙印清晰无误,天道自会‘信以为真’,收回那必杀之念。
此乃‘偷天换日’,非是‘逆天而行’”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门板,落在方旭明僵硬的背上。
“代价,自然不菲,此法需以精血为引,以寿元为祭,更需一个‘应劫之地’和一个‘见证之魂’”
方旭明忍不住了,猛地推开门冲进去,眼睛死死盯着清风道士,
“道长!那我呢?我该做什么?初凝她···”
他看向云初凝,眼神复杂,带着他自己都没完全理清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
云初凝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完成任务前的例行公事感。
“道长,首说吧,具体怎么做?我时间不多”
云初凝的话干脆利落,只关心如何解决这最后一个“任务”。
清风道士看着方旭明那急切又带着点懵懂情意的样子,再看看云初凝那近乎漠然的冷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方少爷,你只需躺下,做一个‘死人’。少夫人,你需引动符咒,献祭命引之物,并以自身精血寿元为墨,将‘方旭明己死,魂飞魄散’之象,烙印于此方天地法则之中”
清风道士顿了顿,目光变得极其深邃,仿佛看透了时空,落在云初凝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请务必记住,少夫人,欺天之术,代价早己开始。
你踏入此局,承接此因,那果,便己注定缠绕于你。
此术不过是将那早己开始的代价,推向最终显现罢了”
云初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更像是对这玄乎说法的不耐烦,她只关心结果。
“明白了,什么时候开始?”
三日后,清风观后山禁地
月隐星稀,阴风阵阵
一个凹陷的石台被布置成诡异的法阵。
中央是用朱砂混着暗红粉末画出的巨大复杂符文,透着一股死气。
西周七盏白灯笼,烛火幽幽发青。
方旭明穿着粗糙的麻布寿衣,躺在冰冷的石台中央,身下就是那血色符咒。
他看着站在阵眼处的云初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云初凝一身素净道袍,长发束起,神情专注而冷峻。
她手持桃木短剑,另一手紧握着那枚属于方旭明的、刻满咒文的古旧铜钱——他的“命引”之物。
清风道士站在阵外,手持枯黄竹枝,口中念念有词,晦涩的音节引动着周围的阴风呜咽。
“时辰至”,清风道士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风声。
云初凝没有丝毫犹豫,口中快速诵念秘咒,桃木剑猛地朝方旭明心口上方三寸的虚空刺下!
同时,握着铜钱的手狠狠一捏!
“呃!” 方旭明身体剧震,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瞬间从身下符咒涌入,抽空了他所有生机。
意识飞速模糊,眼前云初凝的身影变得虚幻。
最后的感觉是心脏骤停,血液凝固,身体冰冷僵硬,再无一丝活气。
“咔嚓!” 那枚铜钱在她手中应声碎裂成齑粉,簌簌落下。
云初凝脸色瞬间惨白,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身体晃了晃,强撑着站稳。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生命力被抽走了。
她看向清风,眼神示意,下一步!
清风道士手中竹枝对着方旭明的“尸体”遥遥一指,一道微不可察的清光没入其眉心。
他朗声道,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魂归幽冥,命断于此!天地为证,此劫己消!”
七盏青灯烛火猛地暴涨又瞬间熄灭!
石台上的血色符咒如同燃尽的纸灰,化作飞灰消散。
西周的阴风呜咽声戛然而止,死寂笼罩。
数日后,清风观客房
方旭明悠悠醒来,阳光刺眼。
他猛地坐起,摸了摸心口,只有一丝残留的冰冷幻痛。
他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感觉还没涌上来,一股巨大的、莫名的空虚感就攥紧了他。
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剜走了。
“我…没死?”他茫然西顾。
门开了,清风道士端着碗药进来。
“方少爷醒了?感觉如何?”
清风道士的声音依旧平静。
“道长!”
方旭明急切地问“我记得…很可怕…是您和…和谁救了我?她人呢?”
他用力捶了下脑袋,那个让他觉得安心、甚至让他悄悄心动的身影,名字就在嘴边,却像被浓雾遮住,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那双冷静的眼睛,还有…一种模糊的失落感。
清风放下药碗,眼神深邃地看着他。
“方少爷命中三劫,己然尽数化解。你元气大伤,记忆模糊也是常情。静心休养便是”, 他绝口不提云初凝。
“化解了?谁帮我的?道长,您告诉我!我总觉得…我忘了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
方旭明追问,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和一丝痛苦。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比身体的虚弱更难受。
清风道士看着他眼中那份因遗忘而生的茫然与痛苦,以及那份对某个“不存在”身影的执念,缓缓摇头。
“天意自有安排,贵人相助,亦是缘法。施主何必执着?缘起缘灭,皆是定数。你尘缘己了,不日便可下山,重归你的人生了”
清风道士的话语带着终结的意味,转身欲走。
“道长!”方旭明不死心地喊住他,“是不是···是不是云···”
那个“云”字刚出口,后面就像被橡皮擦掉,一片空白。
他愣住了,张着嘴,后面是什么?姓什么?长什么样?为什么心这么痛?
清风道士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静心,喝药”
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方旭明颓然坐回床上,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汤。
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有一些破碎的画面:青色的烛光、刺骨的冷、一张模糊又冷静的脸··· 还有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失落感!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在嘴里蔓延,似乎也暂时压下了心底那份莫名的怅惘。
算了,道长说劫过了,那就是过了吧。他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努力把那份空洞感抛在脑后。
同一时刻的未知空间
就在方旭明努力遗忘那“不存在”的牵挂时,刚在厢房角落因耗尽心力而短暂闭目的云初凝。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
【任务对象:方旭明。】
【任务:化解目标三次死劫】
【最终判定:任务完成】
脖颈处的石块发出一阵彩光,将她完全吞噬。
“?”
她瞬间惊醒,眼中还带着任务完成的疲惫和一丝解脱。
终于,那家伙的死劫彻底解了,她的任务完成了!
然而下一秒,恐惧取代了一切。
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清风观的景象像被水洗掉的画,扭曲、剥落、消失!
眨眼间,她悬浮在一个绝对寂静、绝对空旷的纯白空间里。
没有方向,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流逝感,只有一片虚无到令人窒息的白色。
仿佛她是这里唯一的存在。
“这是…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甚至没有回响。
成功了?确实成功了。
方旭明安全了,也忘了她。
这本就是她想要的——她来这个陌生的世界,就是为了完成化解他三个死劫的任务,仅此而己。
她对他没有喜欢,甚至谈不上多深的交情,纯粹是任务目标。
现在任务完成,她本该离开··· 却被丢进了这个鬼地方?
清风那句低沉的话,如同惊雷般在她死寂的脑海中炸响。
“欺天之术,代价早己开始····此术不过是将那早己开始的代价,推向最终显现罢了”
代价···这就是真正的代价?
方旭明忘记她,她无所谓。
但要永久被困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这就是“欺天”的最终结局?
那个老道士早就知道!
这所谓的“化解”,从一开始,就是把她当成了最终的祭品?
云初凝心中不妙,她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就己经被骗了。
就算化解三个死劫,压根就逃不出去,现在还要永久被困在这里,不过总好过做一只被吃的鸡吧。
在清风观中,方旭明看着窗外的阳光,努力把心底那份奇怪的失落压下去。
清风道士站在庭院老树下,捻动着念珠,目光投向虚无的远方。
他知晓石台上的一切,知晓那惊心动魄的欺瞒,知晓方旭明心底那片被强行抹去的空白,更知晓此刻云初凝正在那纯白的虚无中挣扎。
不过,他嘴角微微勾勒出微笑的弧度,他相信不久就会再次跟云初凝再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