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微弱的、带着凉意的曙光艰难地挤进岩窟时,苏洛言感觉体力和精神都恢复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扶着粗糙冰冷的石壁,忍着肩背伤口的隐痛,缓缓地、坚定地站了起来,走向洞口。
赤牙庞大的身躯立刻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城墙般挡在他面前,黄褐色的兽瞳带着毫不掩饰的凶悍和“找死吗?”的警告。
“我要见你们的族长。”
苏洛言的声音因为缺水而沙哑低沉,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岩窟中回荡。
他迎着赤牙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眼神锐利而平静,如同深潭。
赤牙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得如同滚雷、充满威胁的咕噜声,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浓烈的兽类气息扑面而来,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似乎在判断眼前这个“小东西”的要求是狂妄的挑衅还是真的有所依仗。
赤牙喉咙里那声威胁性的咕噜如同滚雷在狭窄的岩窟内回荡,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苏洛言。
他黄褐色的兽瞳里凶光闪烁,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兽骨棒槌,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砸成肉泥。
苏洛言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首,如同风暴中一杆不屈的标枪。
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岩石上,肩背的伤口在紧绷的状态下隐隐抽痛,但他眼神里的锐利和平静没有丝毫动摇,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着赤牙的暴怒。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祈求,只有一种近乎磐石的、破釜沉舟的坚定。
洞窟内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轮廓,与赤牙那如同山岳般充满毁灭性的阴影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死寂般的僵持只持续了数息。
赤牙眼中的凶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最终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一种被无形规则束缚的憋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份平静眼神的忌惮。
他重重地喷出一股带着浓烈腥膻味的气息,如同泄愤般猛地转身,对着洞外那片被巨大岩山阴影笼罩的聚居地方向,发出了一声穿透力极强、饱含力量与信号的咆哮!
吼——!
声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洞壁簌簌落下细小的碎石尘埃。
整个聚居地似乎都为之一静,连远处溪流的哗啦声都仿佛被这声怒吼短暂压制。
沉重的脚步声很快由远及近,踏在碎石上发出规律而压迫的声响。
狮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逆着外面稍显明亮的晨光,如同黄金铸就的雕塑,熔金的眸子扫过洞内剑拔弩张的两人,最后精准地落在苏洛言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询问意味。
苏洛言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尘土味灌入肺腑,强行压下伤口传来的抽痛。
他没有看旁边依旧散发着怒气的赤牙,目光首接迎向狮烈那双主宰一切、如同熔炉般的金色眼睛。
“给我一根木棍,”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和一块平整的地面。”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狮烈身后闻声聚拢过来的几个狮族核心战士脸上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轻蔑,“我证明我的价值。
我能让你们的‘家’,不再被雨水冲垮泥浆,不再被寒风轻易穿透兽皮,不再被自己丢弃的秽物包围腐烂发臭。”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能让你们所有人,住得更好,活得更安全!”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吼!小东西说大话!”一个脸上带着狰狞交叉疤痕的狮人率先嗤笑出声,露出森白的獠牙,手中的石斧随意地挥了挥,“我们的窝棚,能挡住风牙狼的爪子!够用了!”
“就是!神神叨叨的!浪费力气!”另一个身材同样魁梧的狮人抱着胳膊,满脸不耐。
狮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熔金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光芒流转,如同冰面下的暗流。
他没有问“如何证明”,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线条冷硬的下巴朝洞外不远处一片相对开阔、还算平坦的泥土地面扬了扬。
一个无声的命令。
赤牙虽然满脸不情愿,鼻孔里喷着粗气,但还是恶狠狠地瞪了苏洛言一眼,走到旁边一堆杂物旁,一脚踢过来一根手臂粗细、一端被火烧得焦黑、布满裂纹的硬木棍。
接着,他又用他那穿着简陋兽皮鞋的大脚,粗暴地在满是碎石和尘土的地面上扒拉了几下,勉强弄出一片勉强称得上平坦的区域。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狮族战士们抱着武器,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看笑话表情,等着看这个狂妄的人类如何收场。
远处窝棚区,一些好奇的雌性和幼崽也探出了头。
苏洛言弯腰,捡起那根沉重的木棍。
粗糙的纹理硌着他的掌心,冰冷的触感让他因伤痛而有些虚浮的精神微微一震。
他拖着伤体,一步一步走到那片空地上。
无视了周围那些如同芒刺在背、充满压迫感和恶意的视线,缓缓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痛苦、虚弱、以及身处绝境的绝望感都被一种绝对的、近乎冷酷的专注所取代。
那是一种属于战场指挥官俯瞰全局、制定生死方略的冷静气质,一种超越肉体痛苦的意志凝聚。
他握紧木棍,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落下的第一笔却异常稳定、精准!
粗糙的棍尖在布满碎石和尘土的地面上划过,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