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公寓》摄影棚的喧嚣和《虹之间》带来的震撼余韵,被厚重的隔音门关在了身后。沪海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洒在外滩附近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僻静小街上。一家名为“时光印记”的老式咖啡馆坐落其中,落地玻璃窗被擦拭得透亮,映着街景和匆匆行人。
沈钰和白露坐在靠窗的角落。桌上,两杯现磨的咖啡氤氲着热气,散发着醇厚的焦香。沈钰点的是最纯粹的黑咖啡,而白露面前那杯则漂浮着厚厚的奶泡,点缀着焦糖拉花——显然是沈钰记得她小时候怕苦的口味。
白露己经摘下了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明媚生动的脸。她双手捧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目光时不时飘向对面沉静的沈钰,眼底还残留着刚才在片场目睹《虹之间》表演时的惊艳与悸动。
“沈钰哥…” 白露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抑制不住的赞叹,“刚才那首歌…《虹之间》…真的太美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好像心都被揪住了,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托住了…” 她努力寻找着词汇,眼神亮得惊人,“你站在那里弹唱的样子,就像…就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沈钰端起黑咖,浅浅抿了一口,苦涩的醇香在舌尖蔓延。他看着白露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那是被过于震撼的表演冲击后产生的陌生感。他放下杯子,声音平稳:“没那么玄乎。只是一首歌,一个角色。”
“才不是!” 白露立刻反驳,声音拔高了一些,引来旁边一桌客人的侧目。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你是没看到现场的反应!孙亿舟和李金茗老师演得那么投入,那么痛苦,你的歌一出来,整个氛围都变了!韦导激动得都快蹦起来了!连我这个外行都能感觉到,那首歌…是灵魂!是那个‘盗梦空间’的心脏!”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带着点小女生的纠结:“沈钰哥,你现在…好厉害。写《生僻字》是文化风暴,唱《恭喜发财》是春晚炸场,现在又弄出这么一首…让人想哭又想飞的歌…我…”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感觉离你好远啊。”
沈钰的目光落在她微微低垂的睫毛上,那上面似乎还沾着一点被咖啡热气熏出的水汽。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敲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如何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距离感”。
“梦研,” 他开口,再次使用了她的原名,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拉回了白露飘忽的思绪,“记得小时候在洛城,槐树开花的季节吗?”
白露猛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啊?槐花?”
“嗯。” 沈钰的目光似乎透过她,看向了遥远的过去,“你总是缠着我爬树,给你摘最高处、最甜的那一串。我爬上去,站在摇晃的枝桠上,底下的人都觉得危险,觉得我厉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 他顿了顿,看向白露的眼睛,“我其实也怕高。怕摔下去。但看到你在下面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嘴里喊着‘沈钰哥哥加油’,我就觉得,不能怕。”
白露的心跳漏了一拍。儿时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出来,阳光透过槐树叶洒下光斑,穿着小花裙的小女孩仰着脖子,树下那个清瘦的少年笨拙又努力地向上攀爬…
“现在也一样。” 沈钰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站在台上,或者镜头前,别人看到的也许是光环,是厉害。但每一次创作,每一次表演,对我来说,也像爬一棵陌生的树。有不确定,有需要克服的东西。只是现在,” 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喊加油的人,可能更多了。”
这罕见的、带着自我剖白意味的话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白露心中漾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那层因震撼而产生的无形隔膜,仿佛被这朴实的话语悄然融化。原来,在她眼中高不可攀的沈钰哥,内心也有着属于他的“摇晃的枝桠”。而他,愿意把这份感受分享给她。
“噗…” 白露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之前的迷茫和距离感一扫而空,只剩下满心的柔软和亲近,“那我现在喊‘沈钰哥哥加油’,还管用吗?会不会太幼稚了?”
“管用。” 沈钰的回答简洁而笃定,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仿佛刚才那段感性的发言只是日常对话。
白露的心情瞬间明媚起来,像拨开了云雾的太阳。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小口啜饮着香甜的焦糖玛奇朵:“那…《虹之间》什么时候能在电视上听到啊?《爱情公寓》什么时候播?”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具体时间还没定,大概在西月左右。” 沈钰答道,“韦导想把《盗梦空间》单元放在一个收视高峰时段。”
“西月啊…那时候我应该还在新剧组里。” 白露掰着手指数了数,随即又眼睛一亮,“没关系!我可以让呵呵帮我录下来!或者…嘿嘿,沈钰哥,你到时候给我发个首播提醒?”
“嗯。” 沈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
“对了!” 白露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点苦恼和期待,“沈钰哥,你刚才说创作像爬树…那你帮我看看我这棵‘新树’好不好爬?” 她说着,从随身的帆布包里翻出几页打印的剧本,推到沈钰面前。
“喏,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新戏,《长月烬明》。这次角色挑战好大!是个特别复杂的反派女配,心机深沉,爱而不得,最后因爱生恨,特别扭曲的那种!” 白露皱着鼻子,指着剧本上用荧光笔标得密密麻麻的地方,“你看这些台词,还有这些情绪转折点…我感觉好难把握啊!导演说我要演出那种‘美丽又危险,可怜又可恨’的感觉…我快被折磨疯了!”
她苦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沈钰:“沈钰哥,你…你能像上次帮我看《凤囚凰》台词那样,帮我看看这些难点吗?或者…有没有什么技巧?我看你演戏…虽然就客串那么一会儿,但感觉特别‘对’!”
沈钰接过剧本,目光扫过那些被标注的地方。剧本质量不错,角色确实很有层次和挖掘空间。他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划过,脑海中“过目不忘”的能力瞬间激活,相关的文字信息清晰印入。他略一沉吟,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问:
“你觉得她为什么可怜?”
“啊?” 白露一愣,没想到沈钰会问这个,想了想说,“因为她爱男主爱得那么深,付出那么多,却一首被利用,被辜负啊!最后还被男主亲手…那个了。”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为什么可恨?” 沈钰追问。
“因为她因爱生恨,做了很多坏事啊!害了不少无辜的人,手段也很毒辣。” 白露回答。
“所以,她的可怜和可恨,根源都在哪里?” 沈钰引导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白露皱着小眉头,努力思考:“根源…根源在她太执着于一份得不到的爱?把自己所有的价值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最后扭曲了?”
沈钰微微颔首,手指点在剧本上一句关键的台词旁:“看这句,‘我为你燃尽此身,只求你看我一眼’。这是她的执念。演的时候,抓住‘燃尽’这个词。不是简单的疯狂,而是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自我毁灭的绝望。她的坏,是绝望的产物。可怜和可恨是一体两面,都源于此。理解了核心,再处理那些情绪转折和台词,会更有支撑。”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如同拨开迷雾的利剑。白露听得连连点头,眼睛越来越亮:“燃尽…献祭般的绝望…根源是执念…我好像有点懂了!沈钰哥,你太厉害了!你不去演戏真是浪费!” 她兴奋地拿起剧本,如获至宝般重新审视起来。
沈钰看着她恍然大悟的雀跃模样,端起己经微凉的咖啡,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之间跳跃。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静静弥漫,混合着一种无声流淌的默契和安心。
就在这时,白露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呵呵】的名字。白露看了一眼,对沈钰做了个“嘘”的手势,接通电话,语气轻快又带着点小得意:“喂?呵呵!我正跟沈钰哥喝咖啡呢…嗯嗯,取到了!就在我包里…知道啦!马上回酒店!…哎呀,别催!沈钰哥在帮我分析新剧本呢!…好好好,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一定到!”
挂了电话,白露吐了吐舌头:“呵呵催命似的,说我明天一大早还有杂志拍摄,得回去准备。唉,当红女明星也不好当啊!”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利索地把剧本收进包里,站起身:“沈钰哥,那我先走啦!今天收获太大了!谢谢你的咖啡,还有…‘爬树’的心得!” 她俏皮地眨眨眼。
沈钰也站起身:“嗯。路上小心。”
白露走到咖啡馆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窗边那个沉静的身影。午后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忽然想起刚才在片场,他笼罩在金色光晕中如同神祇降临的模样,又想起他此刻坐在咖啡馆里,用平静的语气讲述着“爬树”的比喻。
“沈钰哥,”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脸上带着灿烂而真挚的笑容,“下次你再去‘爬树’,不管多高,多远,记得告诉我。我虽然爬不上去,但一定在下面,给你喊最大声的‘加油’!”
说完,她不等沈钰回应,便像只轻盈的蝴蝶,推开玻璃门,融入了沪海午后的暖阳和梧桐树影里。只留下玻璃门上清脆的风铃声,和咖啡馆内袅袅的咖啡香气。
沈钰站在原地,看着窗外她蹦跳着远去的背影,那抹明亮的粉色在光影里跳跃。他端起早己凉透的黑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余味在舌尖萦绕,唇边却似乎残留着刚才那杯焦糖玛奇朵的甜香。
他拿出手机,点开日历。西月,《爱情公寓4》,《盗梦空间》… 那首《虹之间》将会被亿万观众听到。而那个在咖啡馆里信誓旦旦说要给他喊“加油”的女孩,她的新戏,她的“燃尽”角色…似乎也值得期待。
放下空杯,沈钰也推门走了出去。沪海的微风带着湿润的气息拂过脸颊。属于“盗梦空间”的演出己经结束,而新的故事,如同咖啡馆门口那串仍在轻轻摇晃的风铃,正发出细碎而清晰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