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八年(1858)冬,长江上寒风刺骨,英国特使额尔金爵士裹着厚呢大衣,盯着翻译官递来的黄缎诏书,手中咖啡险些泼满航海图——只见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的亲笔圣谕竟押着古怪韵脚:
“西洋番弟听朕诏,同顶爷哥灭臭虫!
替爷替哥杀妖魔,报爷生养战胜回!”
额尔金蓝眼珠瞪得滚圆:“臭虫?这位东方先知是把清帝国比作床虱?”翻译官擦着冷汗:“准确说,他自称上帝次子,邀您组团‘除西害’...”舰桥爆发哄笑,谁也没想到这场决定东亚命运的外交会谈,开场竟如荒诞剧。
一、长江上的尴尬相亲
时间拨回三个月前。当清廷与英国在天津签下城下之盟时,长江己成太平军内河。英舰“狂暴号”劈波西进,芜湖守将侯裕田的照会己殷勤塞进炮窗:“弟与麾下原系天父上帝之子,情同手足谊切同胞!”安庆守将熊光明更首白:“求洋兄弟全力协杀妖船!”
天京城内,洪天王正对镜整理金冠。听闻“洋兄弟”来访,他连夜挥毫写下三百行长诗诏书。当特使朱雄邦捧着黄缎卷轴登舰时,额尔金被满纸“爷哥带朕坐山河”的魔性韵律震得头皮发麻。随行秘书威妥玛在日记吐槽:“这文本像神学院学生嗑药后的梦呓!”
尴尬在浦口江面升级——太平军炮台突然朝英舰开火!炮弹呼啸着擦过烟囱。朱雄邦急得跳脚:“误会!天王己斩首肇事者!”事后查明竟是守军见洋船新奇,想试炮逞威。额尔金冷笑:“上帝之子的待客之道真别致。”
二、天王府的魔幻现实主义
此刻天京金龙殿香烟缭绕。五十六岁的洪秀全端坐镶宝石龙椅,脚边跪着刚封的“梦王”董金泉——此老昨日还在后院宰鸭,今朝蟒袍沾着鸭绒就上朝了。
“洋兄弟既与我同拜上帝,合该助朕扫清妖孽。”洪天王逻辑闭环:上帝=天父=洪秀全,故基督徒=自家兄弟=免费打手。他选择性忽略英舰甲板上黑洞洞的线膛炮,满心盘算“万国扶朕在天台”的盛况。
现实却骨感如柴。当额尔金派威妥玛登岸谈判,接待的益天福李春发竟掏出黄历当国礼:“此乃天国新历,见证兄弟情谊!”英国使团面面相觑——他们想要的是长江航运权,不是老黄历吉凶宜忌。
三、干王洪仁玕的社死现场
此时一位关键人物在王府扶额叹息。洪仁玕,太平天国唯一懂英语的高官,正被排除在核心外交圈外。当英国“中国通”富礼赐来访,干王热情相迎,赠予洪秀全朱砂御笔书法及自著《英杰归真》。
“陛下,可否让臣参与...”
“尔且退下!”洪秀全拂袖打断。他深信自己“上帝亲子”人设足以搞定洋人,何须“半路兄弟”插嘴?后来文人编造洪仁玕访美传说时,当事人怕要苦笑:他连天京城门都出不去!
最魔幻一幕在1861年春上演。巴夏礼趾高气扬提出:“助尔灭清,事后平分中国!”龙椅上闭目养神的洪天王骤然睁眼:“朕奉上帝命一统山河,岂容尔等裂土?”李秀成在自述里感慨:“洋人悻悻而去,天王却道此乃考验收心。”
西、美梦撞上钢炮
当洪秀全沉醉于“西洋番弟来朝”的幻梦时,湘军大营正上演真实战争。曾国荃的“吉字营”在雨花台架起开花大炮,炸得城墙碎石乱飞。天王府金龙殿梁柱簌簌落灰,洪天王终于慌了神。
“速调忠王回援!”诏书雪片般飞向苏杭。李秀成在回忆录里大倒苦水:“天王诏书追魂索命,一日三封皆盖‘真天命’印!”此时上海前线,李鸿章雇佣的常胜军正用阿姆斯特朗炮轰开太平军营垒——炮身上“Made in Birmingham”钢印锃亮。
滑稽的是,洪秀全竟在城头挂起巨幅黄绸:“爷哥带朕坐山河,万国扶朕在天台!”湘军哨兵举望远镜细看,笑骂:“死到临头还发朋友圈!”
尾声:404 Not Found
1864年暮春,天京城墙在重炮下呻吟。洪天王蜷缩地宫,最后一次提朱笔写诏:“朕之天兵多过水...”轰然巨响中,湘军敢死队炸开太平门缺口。满地狼藉里,洪仁玕赠予富礼赐的《英杰归真》残页随风翻卷,墨迹斑驳处恰是干王批注:“欲交西洋,须知彼船坚炮利实态...”
九天后,洪秀全尸体被掘出。他至死攥着当年写给额尔金的诏书副本,“灭臭虫”三字被汗浸得模糊不清。历史开了个辛辣玩笑:当湘军把洪天王塞进火炮轰向长江时,这位“上帝次子”终究与他鄙视的“臭虫”殊途同归——都成了时代浪潮里的泡沫。
后记:额尔金返英后晋升印度总督,某次宴会被问及太平天国外交,他晃着香槟杯调侃:“那位东方先知邀我参加圣战,却连咖啡都不舍得请一杯。”满座哄笑中,没人注意窗外泰晤士河上,东印度公司的货船正满载鸦片驶向中国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