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村落被活埋。
沈凌风脑中仿佛闪过那可怖的画面:三百余户人家被埋在漆黑土层下,哭嚎声回荡,血淋淋的手指死命扒拉泥土,最终无声地窒息。
三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活埋入土!
他这才恍然明白,为何越红玉会说自己是那幕后黑手的最后一枚棋子。
可话说回来,既然原主之身己经死去,幕后之人的谋算,到底算是成了还是没成?
他穿越而来的这一变数,会不会搅乱对方的盘算?
“究竟费尽心机,图的是什么?”沈凌风微微蹙眉。
玄一子得了越红玉授意,便不再隐瞒,语气凝重道:“凶手恐怕是想复刻当年鬼道人养鬼王的手段。”
“六百年前阴山派衰败,几部秘典被我钦天监列为禁书,其中有一卷五行天鬼之术,传说能凭五行之力强行拔升鬼物境界,但那卷禁术在我们档案里只剩零碎。”
“如果真是林瞎子在背后策划,他必然掌握了阴山派真传。”
坐在一侧的罗平神色变得格外凝重。
自从接手此案,他便查阅过与阴山派有关的所有卷宗,那门五行天鬼秘术据传只有掌教与继任者才可相授,绝不会外泄。
这意味着凶手多半不止是阴山派余孽,而极可能是当代掌教。纵然不及当年那位鬼道人,也绝非易与之辈。
“怪不得那日我陪沈公子去小云河探尸,忽地狂风暴雨,乌云压顶,我当时还疑惑,江幼梨就算成了厉鬼,也没可能影响天象,现在想来,是有人在暗地里施法!”
一向笑口常开的玄一子,罕见地眉头紧锁。
操控风雨者,恐怕难以力敌!
忽然,一道清越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不疾不徐,却沉稳如金戈。
“不过是只藏头缩尾的耗子罢了,杞人忧天有何用?倒不如多淬炼些自家武功道法。”
越红玉缓缓起身,轻舒长腰,眼眸澄亮而犀利,叫人心头顿觉踏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人若敢动手,我就取他首级。”
她声音并不算大,却如霹雳震耳,其中透出的笃定与凌厉,令众人都忍不住生出振奋之意。
一瞬间,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玄一子和罗平都露出几分笑意。
若换做其他灵台郎被派来此地,必定要再请高手援助,可如今是越红玉亲自坐镇,自然无忧。
这位大人威名之盛,即便剩下三十余灵台郎同列,也难以与她匹敌。
若此案再立大功,她便能积攒足够功绩,晋升为监候。
不足三十便可为钦天监监候,日后登上监正宝座也并非虚言。
“饭后,练刀。”
越红玉重新抄起那柄龙雀陌刀,通体乌沉,仿佛由某种神秘重铁锻造,初放在桌案时压得桌脚微微变形,可在她掌中,却轻若无物。
月光如练,映照着她的八宝龙鳞甲,流转淡银微光,猩红战袍振起,肃杀之气冲霄而去。
锵!
刀啸如凤鸣。
她踏步,拔刀式!
那凛冽刀风卷碎了地上的残叶,西周气流翻涌,似要吞没一切。
随后,斩锋式、回压式、虎尾式、翻斩式……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收放自如,每一式皆仿佛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沈凌风只看得心惊肉跳。
别看此刻她刻意收敛,真到了生死对敌时,这刀法必然如风雷电暴,根本无法招架。
他甚至有种错觉,那刀光下一刻就能横在自己咽喉。
那是道心在示警。
越红玉并不介意他人注视,反倒练得更专注,那双似月华般明净的眼眸中,唯余手中陌刀。
十二式陷阵刀,她来回操演,无有一丝倦意,如同永不停歇的战斗机关。
月色淡洒,刀光如虹,映得她漆黑青丝微微扬起,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眉眼锋利,比刀更冷冽。
当真美得如一幅冷厉铁血的战图。
天地有妖孽,将军夜习刀。
沈凌风满心钦佩。
他自觉剑法稀松,远不及她那般惊世。
忍不住便凑向玄一子问:“老沈,这位越大人到底什么来历?她的刀法,竟让我生出铁马金戈之感,好像有千军万马杀至。”
玄一子得意地笑笑:“沈公子你毕竟涉世未深,越头的名号都不识得?”
“但你眼光算犀利。她这陷阵十二式,乃是军中绝技,由定国公岳靖钟所创,传承至今。”
沈凌风心头微动。定国公,六百年前的大乾军神,那柄名震天下的龙雀陌刀……
越红玉,岳家后裔?
玄一子笑容带着敬意:“越头可不止岳家血脉那般简单。她生来便极有异象,听说岳夫人怀胎十八月才产下她,彼时云中龙虎盘旋,惊动先帝,急派钦天监监正亲临。”
沈凌风颔首,若是他当皇帝,得知岳家后代显现龙虎之兆,估计也得彻夜难眠。
“那位监正到岳府一看,见是女娃,便恭贺,并摸骨看相,说了八个字。”
“哪八个字?”
“镇国之器,龙虎英雌。”
玄一子啧啧赞道:“岳家本想给女儿起名龙虎,被夫人一口回绝,只得退而求其次,把龙虎取做字。”
沈凌风不禁莞尔。
倒是这取名的手段,实在有些粗犷。
玄一子接着说:“越头天资过人,不只将陷阵十二式练至极致,二十六岁便踏入第五境养圣胎,天赋可比肩当年的诸葛国师。”
“钦天监三十六灵台郎之中,越头被公认为首席,人称‘明王’,私下里嘛……大家都喊她狠人。”
“狠人?”
沈凌风疑惑:“以她刀势凌厉,就算杀伐果决,也未必狠得如此吧?”
玄一子笑而不语,低声道:“这你以后自会明白,越头可有个很特别的癖好……”
他话音未落,忽听刀光一闪,锵然声中,玄一子头顶一缕头发飘然坠落。
越红玉缓缓收刀,眉目平静:“抱歉,手滑。”
玄一子:“……”
沈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