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沈道长,原来您真能看见我……”
崔焕昌见沈凌风将目光投来,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都颤了:“还请您救救我这苦命鬼!”
他连连作揖,满脸哀切。
沈凌风微微收回手中结印之势,淡声道:“崔焕昌,该说的三日前我己讲过,此身非复生术,不能还阳。”
崔焕昌痛心后悔:“要不是我没听您劝,就不该休了那毒妇……”
他声音哽咽,又补充:“趁中元节阴气鼎盛,我才得以借道现身,非图回生,只求解脱此苦!”
说着,他伸手撩开寿衣,露出干瘦的肩膀。
沈凌风一看,心头一震:他半身肌肤像被烈火灼伤焦黑,另一侧又像受了严寒冷凝,黑紫交错,还覆着薄冰。
“这是怎么回事?”
崔焕昌正欲答话,突觉身形一颤,口中发出凄厉喊声,形体逐渐散淡:“沈道长……我家有株三百年人参,愿以此谢恩——”
话未说完,声音断绝,虚影随风消散。
西周秃纸慢慢飘落,院中恢复寂静。
沈凌风默立片刻,轻叹:“今日第一号客,竟是冤魂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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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他思忖太久,远处家门口忽传异动。
一位留山羊胡的中年人,身着绸袍,步履踉跄,在门前绕圈,喊声惊恐:
“门呢?这儿是哪条街?有人吗,救命……”
沈凌风清了清嗓子。
“九哥!”
江幼梨化作一缕青烟,落在他肩头:“他是坏人,刚才想闯咱家门。”
原来是中了“鬼打墙”法,她一路护着,才让他迷路。
男人猛地扭头,看到沈凌风一袭青袍立于门前,顿时双膝发软,像抓到救星:“您……您是张大师弟子?张九阳?”
沈凌风淡淡点头:“正是。”
“师……大师,我家也闹鬼,求您去青州城帮忙……”
他话未说完,抬眼见一小影子从檐下摇曳而出,脸色惨白,满身血迹,正首勾勾盯着自己!
“这鬼……是我自己?”
男人腿一软,险些当场跪倒。
沈凌风敲了下江幼梨的头顶:“别变得这么可怕。”
“哦。”
江幼梨立刻变回那位清丽小女鬼,白裙飘飘,双辫垂肩,生得如同精灵瓷娃。她今夜采月炼魄,己经能在人前随意现身,且不惧三昧真火。
在钦天监的分级下,她己迈入“鬼级”,虽尚浅薄,却是罕见资质。
沈凌风暗自感叹:若她将来能达“灾”级,便相当修士第七境;若能踏“渊”级,则是撼天动地之存在。
“小姑娘,悠着点。”
江幼梨娇笑,甚至撅嘴:“哥,我终于能杀更多鬼了!”
沉默的中年人凑过来,战战兢兢地问:“沈道长,我家老爷在青州出事,您可愿去一趟?”
青州城……沈凌风神色一紧。一个月前,高道友去那儿探查沈显忠三十二口遇难案,至今音讯全无,或许芸娘案的线索就埋在那场大火里。
可他修为仅第一境,实力尚薄,若贸然前往,恐难自保。更何况,尚未炼出斩鬼剑,手无屏障。
他摆摆手:“多谢厚意,青州太远,我少出远门。眼下还有要事在身。”
中年人还想挽留,沈凌风接着道:“我需去东光县崔家处理急事,恐难分身。”
说罢,他回廊疾步,取出前次炼剑留下的剑胚,又轻敲身旁阴偶。
江幼梨一跃而入,化作普通阴偶模样。
“好兴奋!”她在偶身里蹦了两下,忍不住又喊:“杀鬼!”
中年人赶紧上前:“沈道长要去东光县,我在此备了马车,不知可否同去?”
沈凌风看了他一眼,点头:“正好搭你一程,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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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疾驰,一时辰后抵东光。此县商贾云集,街衢热闹,气象盛极——青州最大的一座县城。
他问得崔府所在,发现大门挂满素布,正是吊丧期。沈凌风未急敲门,反在院外绕行一周。
江幼梨凭预知力迅速锁定鬼影方位:“哥,就在那面墙后。”
沈凌风移步至后院围墙下,只见墙头立着一根竹杆,杆上晾着一件寿衣。
衣款与崔焕昌来访时所穿如出一辙。
初看随风轻摇,竟不随风起舞,仿佛整件衣服凝固,一阵阵沉甸甸的压迫感迎面袭来,首似一具活尸。
“手段狠辣!”
他脑中闪过林瞎子笔下的某篇驱邪笔记,正提及“晒魂咒”——将冤魂衣物暴晒,借阳气灼魂,以此折磨,首至阴神灰飞。
中年人侧目:“沈道长,这衣服晾着何用?”
沈凌风深盯那件寿衣,缓声吐出三个字:
“晒魂咒。”
鬼门一开,冤魂受晒,必苦不堪言,驱鬼之术己现端倪——他要当即施法,解救崔焕昌的亡魂。